轉引自 https://vocus.cc/article/5f556e0ffd89780001d59684?fbclid=IwAR08z1v1SEU-EBEcYrneqNdoKhaIvP0YWI2Cd-c8CTRPXsIIRkf6JAB_1mM 

 

 

悲欣交集 有感於李叔同女兒之離世

 
  不久前,從網路上看到一篇作者不詳的「僅以此文『送別』這位神秘的日本女子」,大意說:琉球一位名叫春山油子的老婦人在七月間離世,享壽一○二歲。日本多長壽女性,原本不足為奇,她之所以引人注意,因為據信,她是民初名人李叔同(也是後來的弘一法師)的女兒。
  文章說,李叔同在到東京上野美術學校就讀時,以房東女兒春山淑子為繪畫模特兒,兩人日久生情。雖然父母反對,但淑子還是毅然決定嫁給李叔同,並在東京舉行簡單的婚姻儀式(李叔同在天津已有一父母作主的元配)。一九一一年,李叔同帶著淑子和兩歲的兒子回到上海,隔年,他應聘到杭州的浙江第一師範學校擔任繪畫與音樂老師,在節假日才回上海與淑子相聚。
 
 
  多才多藝的李叔同,以他在音樂、繪畫、書法方面的傑出表現,很快成為當時文化界的名人。但就在這意興風發的時候,他也對佛學產生興趣,在杭州虎跑寺辟穀(斷食)後,漸感世間名利愛欲之虛幻,開始素食、讀經、供佛,並在一九一八年八月正式剃度出家,取名演音,法號弘一;開始他雲水苦行的後半生。
 
 
  淑子在兩周後才得到消息,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從上海趕到杭州。最後找到了已經成為和尚的丈夫,她淚流滿面、百般不解、萬般無奈,卻只得到他簡默、疏淡的回應。他留給她一些錢和紀念品,並請朋友代為協助,安排她們母子回日本。
  文章說,淑子帶著一兒一女回到日本,卻被父母拒於門外,要她「滾得越遠越好」,所以她只好帶著兒女到日本最南邊的沖繩(琉球)。在漁村的一家小診所工作,過著簡靜清苦的生活。她兒子在二次大戰中喪命,一九八八年,女兒春山油子以日本海外協力基金會的代表身分要到中國考察,淑子才告訴她,她的親生父親李叔同是中國的知名人士,當年在杭州虎跑寺落髮為僧。春山油子到中國後,單獨前往杭州虎跑寺,才知道父親李叔同(弘一法師)已在四十六年前仙逝。而春山淑子也在女兒從中國回來後幾年過世,享年一○六歲。
  文章特別提到由李叔同編曲作詞,已是家喻戶曉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我在中學音樂課唱這首歌時,只覺得它韻味十足,非常動聽。如今,那熟悉的旋律和歌詞又在耳中繚繞,感覺那彷彿就是李叔同在送別淑子、他自己、還有他女兒所產生的餘音。
  其實,因為李叔同在出家後,幾乎絕口不談他的前塵往事,而他的好友、學生如夏丏尊、豐子愷等也很少提起他的私生活,所以李叔同和他日本妻子的生活一直不為世人所知,甚至連她真正的名字也無法確定。陳慧劍在他所著的《弘一大師傳》裡坦陳,他四處蒐證,還是難以確認,而只能用「雪子」這個假設的代名,並對此深感歉疚。
  在我所接觸的資料裡,除雪子外,還有誠子、春山淑子等稱呼。比較肯定的是她當過李叔同的裸體畫模特兒,隨他回到中國,住在上海。至於這位謎樣的日本妻子她的身世、回到日本後的生活等等,都讓人如墜五里霧中。雖然網路文章說得很肯定,但我想還是存點疑好。有人也許會說,既然有點懷疑,那何必再多說?也許吧,但我想談的是我因這篇文章的出現而產生的一些感想:
  唯一真確的是李叔同出家了,他離開了妻兒。至於他為什麼出家、他和日本妻子(姑且稱之為春山淑子)的感情如何、又是如何分手的,眾說紛紜,正猶如瞎子摸象,我覺得對這類的問題是「沒有真相,只有理解」,端看個人要用什麼心態、從什麼角度去理解。
  在看破紅塵出家時,若因此而衍生出拋妻棄子的情事,難免會讓人覺得遺憾,特別是對被拋棄者而言。在搬演李叔同故事的電影《一輪明月》裡,清晨薄霧中的西湖,兩舟相向,弘一法師來送別誠子(即春山淑子)。誠子:「叔同——」李叔同:「請叫我弘一。」誠子:「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李叔同:「愛,就是慈悲。」誠子悲泣責問:「你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
  這的確是個問題。關於出家這等大事,李叔同事先跟淑子商量過嗎?《弘一大師傳》的作者陳慧劍認為「有」,而且還說李叔同在出家前寫了一封信給妻子,信的意思這樣說:
  「……上回與你談過,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問題罷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決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這麼做,請來信告訴我,你的決定於我十分重要。對你來講硬是要接受失去一個與你關係至深之人的痛苦與絕望,這樣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請吞下這杯苦酒,然後撐著去過日子吧,我想你的體內住著的不是一個庸俗、怯懦的靈魂。願佛力加被,能助你度過這段難挨的日子。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間累積的聲名與財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留戀的。……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將不再回上海去了。……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願你能看破……。」
  陳慧劍原本說「信的意思這樣說」,但到其他版本,則都成了確鑿的白紙黑字了。不過陳慧劍倒是又提到雪子(春山淑子)也給李叔同回了一封信:「叔同:我知道萬事是不必勉強,對你,我最崇愛的人,亦復如此;請放下一切,修行佛道吧!我想通了,世間竟是黃粱一夢,……目前,我要試著念經、念佛,這一切都是宿世前緣?……」
  如果淑子真的回了這樣一封信,那怎麼又會有後來她在聽到丈夫出家而驚訝不解、負女尋夫,泣問「為何獨獨傷我?」的後事呢?
  真相也許已如石沉大海,重要的是我們要如何揣摩?如何理解?
  既然要出家,就要放下兒女私情,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但不管李叔同和淑子的感情如何,從世俗的眼光來看,為了自己的佛道歷程而拋妻棄子,難免讓人覺得「自私」;不過若有更高遠的眼界和心胸,耽溺於個人私情恐怕才是更低下的「自私」吧?如果淑子擁有李叔同所認為「不庸俗、不怯懦」的靈魂,那她可能會好過一點,對丈夫的決定表示理解、尊重,含笑送別,珍重再見。但這是否太一廂情願了?
  沒錯,「愛就是慈悲」,但這應該是要求自己對別人多一點慈悲,而不是希望別人能對自己更慈悲。
 
 
  李叔同對自己拋妻棄子真正的感想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他在六十二歲離世前,寫了「悲欣交集」四字給隨侍在側的妙蓮法師,說:「你在為我助念時,看到我眼裡流淚,這不是留戀人間或者掛念親人,而是在回憶我一生的憾事。」三日後圓寂,妙蓮法師發現弘一法師的眼角浮現晶瑩的淚花。那可能是他回憶起過往人生中的憾事,但其中有拋妻棄子這一件嗎?
  誰也不知道,後人只能揣摩。在揣摩中,我想起了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故事:出身農家的倉央嘉措有位青梅竹馬的戀人,但在被認為是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後,在十四歲時被接入布達拉宮,舉性盛大的坐床典禮,成了「雪域最大的王」。但他難忘舊情,經常微服夜出,與戀人私會。在被發現後,那位美麗的姑娘被以「蠱惑喇嘛」的罪名處死。悲痛的倉央嘉措因而寫了一首詩:「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也許,就像李商隱所說:「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但此情是真還是幻?惘然是悲還是欣?也許,李叔同說得沒錯:「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願你能看破。」
  但到底要看破什麼呢?是看破「情」?還是看破「佛」?
歡迎光臨王溢嘉的另外兩個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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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享年102岁----仅以此文“送别”这位神秘的日本女子

七月初,春山油子(日文:はるやまゆうこ)死了,享年102岁。

油子(ゆうこ)死在日本最南端的冲绳岛,死在母亲的老屋里,死在挂满裸体女人油画的中式四合院里。

 

 

油画,是父亲画的。

画上的裸体女人,是母亲。

中式四合院,是母亲买的,是母亲卖掉父亲的一副油画,换了点钱,买的。

 

 

春山油子,日本一基金的亚洲区官员。

春山油子的名字,是母亲起的。

春山的母亲是一个日本人,叫春山淑子(日文:はるやまとしこ)。

油子,中文谐音“游子”,因为遭受中国男人的抛弃,刚出生的女儿成了浪迹天涯的游子。

 

1988年春天,春山油子刚满70岁。她作为项目官员来中国考察,在杭州虎跑寺,终得知了父亲已去世46年的消息。

     

2020年7月,春山油子死了,享年102岁。

24年前,她的母亲也是在冲绳老屋去世的。

那一年是1996年,母亲淑子(としこ)享年106年。

 

 

《江湖夜雨》第71、72章中,记录了这段尘封的故事,……

 

 

1994年的冬天,大雪纷飞的季节,二柱前往日本冲绳。

自东京起飞,约两个多小时后,抵达冲绳那霸机场。

冲绳由许多小岛连接而成,是日本最南端的岛屿之一,位居日本与台湾之间,常年气温保持在24℃左右,属于亚热带海洋性气候,是一个世界级的旅游天堂。

那霸,琉球群岛中的最大的一个岛屿,也是日本冲绳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冲绳岛,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血腥的战场。

1945年4月至6月,美军强行登陆,20万日本军人全部战死。

日本战败后,美军在距离那霸机场很近的地方,设置了美军嘉手纳空军基地。

 

 

距离那霸机场不远处,有座小山,山顶上有个首里城堡,曾是琉球君主的官邸,是琉球王国的标志。

朱红色的木质结构,完整的保持了中国唐朝建筑风格。首里城的城堡气势巍峨,沿山道上去有牌坊和城门,著名的“守礼之邦”大门是冲绳的金字招牌。

 

一天上午,二柱逛完城堡走出大门,踏上一条古朴幽静的小路。

路边,有一个古老民居中的日式小吃店,门口古树参天,小店由夫妻两人租房经营。吃了一碗清爽的冲绳拉面后,二柱在庭院里闲逛。

 

庭院角落,有一个花坛。

花坛的后面,有一扇木制小门,推开小门,里面是一个中式四合院的后院。

后院没有人,正房房门虚掩,二柱推门进入室内,整洁优雅,墙壁上挂满了几十幅裸体油画,一身着中国清朝服装的老妇坐在藤椅上。

这是一个博物馆,二柱想。

 

 

“你好”,二柱随口用汉语问候。

老人很慈祥,看了看二柱,轻轻回句“你是中国来的?”

一口并不标准的上海话,让二柱吃了一惊。

冲绳岛没有中国人来,见到中国人,老人似乎有点兴致,与二柱攀谈起来。

 

原来,这是个百岁老人,已经104岁了。

墙上的油画是80年前一个中国留学生的习作,后来两人相爱,老人与学生曾在上海生活了六年。

老人离开上海时,学生把油画作为纪念送给了老人。

 

老人蹒跚着走到墙角书柜。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小木箱里放着一只手表、一绺胡须和几封书信。

“你为何不在上海生活?”二柱好奇地问。

“他做了和尚,抛弃了我和孩子,生活无奈,我就回来了。”老人蚊声说。

“学生还在上海吗?”二柱接着问。

“他已去世50多年了”,老人沧桑的脸上略显伤感。

 

空气似乎窒息,沉默了一会儿,好奇心驱使,二柱进一步问道:“您是如何知道学生去世50多年的?”

“女儿六年前去中国,才知道的。”

老人轻声说着,眼角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二柱翻看着书信,突然一首熟悉的诗句映入眼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手抄的《送别》让二柱惊叹,落款“叔同于戊午八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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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请问您是春山淑子吗?”二柱激动地问道。

老人悲怆说:“先生称呼我为淑子吧!”

 

淑子?春山淑子。

叔同?李叔同。

和尚?弘一法师。

    

一连串的疑问在二柱脑海里闪现。

风流才子李叔同,与一代高僧弘一法师,二柱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你为何不在东京生活?”

“父母希望我嫁给银行家,而我选择了中国留学生,家里与我断绝了关系。从上海回到东京,家人让我滚的越远越好。只好带着一儿一女,坐船来到冲绳。” 

春山淑子平静地说。

 

“你们如何生活呀?”

“我在渔村小诊所工作,有时也下海捕鱼补贴家用。”

“你的儿女在哪里?”

“儿子当兵,冲绳战役时死了,女儿春山油子在银行工作。”春山淑子说。

 

三天后,二柱返回东京。

友人协助下,在东京银座,距离日本海外协力基金不远处的咖啡厅,二柱拜见了老人的女儿春山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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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年迈的春山淑子告诉女儿春山油子,其亲生父亲是中国的李叔同。

当年,春山油子作为日本海外协力基金的项目官员来中国考察,并独自前往杭州,终得知了李叔同已去世了46年的不幸消息。

1992年,李叔同去世后的第50年,春山淑子将一封家书《致淑子:请吞下这苦酒》,转交给女儿珍藏。

 

“父亲已作古,母亲已年迈,半个多世纪前的事情不希望再提起,后人的生活不希望被打搅”,春山油子说。

 

 

淑子,李叔同的最后一个女人,李叔同的日本妻子春山淑子。

一场抉择,李叔同摆脱尘念,抛弃爱情与亲情,遁入佛门,成为弘一法师。俗世佛途,互成陌路,春山淑子被绝情地抛弃,抱着幼儿绝望地回到日本。

 

红尘内外两茫茫。

他抛下的妻儿,那位深爱他的日本姑娘淑子与儿女,70余年来,在孤岛冲绳默默地度过悲情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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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0月10日晚上,62岁的弘一法师索来纸笔,书写了“悲欣交集”四字绝笔,交给随侍在侧的妙莲法师,说:“你在为我助念时,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者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13日晚上八时正,福建泉州不二祠的晚晴室,弘一法师在佛声中吉祥圆寂。

那一刻,弘一法师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花。

 

悲欣交集,一代高僧的绝笔。

悲欣交集,也是弘一法师对日本妻子淑子的致歉。

弘一法师,成为了佛界中唯一“流泪的高僧”。

 

几天后,泉州不二祠禅寺为弘一法师举行了荼毗法会(僧人火葬,佛界称荼毗),化身窑(火葬炉,佛界称化身窑)暴起猛烈火光,天空突然升起一朵莲花。

莲花上坐着菩萨化身的弘一法师,慢慢升起。

事后,从化身窑里检出1800余颗舍利子,600多颗舍利块。

律宗十一代祖-----弘一法师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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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虚云、太虚和印光并称“民国四大高僧”。

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1918年夏天,李叔同削发为僧后,他的最后一个妻子春山淑子,一个日本女人,历经千辛,终于在杭州虎跑寺找到了出家丈夫。

而这首感动数代人的《送别》,就是李叔同写给她的永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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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秋,26岁的李叔同,东渡日本,在东京美术学院学习美术绘画。

 

裸体写生,寻找女模特,困扰着李叔同。

 

有一天,李叔同正在房中作画,突然窗外一个姑娘飘然而过。

他情不自禁地搁下画笔,冲出画室,原来是房东的女儿春山淑子,一个樱花般的娇羞女子。

淑子停下脚步,羞涩地看着他,他颔首展颜一笑,明眸皓齿,用日语夹带手势和她沟通,激动地邀请春山淑子做自己的模特。

“这,这……”她十分惊讶,满脸羞涩。

 

李叔同,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像磁铁一样深深吸引了春山淑子。

几天后,春山淑子成了他的专职裸体模特。

春山淑子笑容可掬地走进画室,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脱下衣衫,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

他示意她斜坐到床上,脸向后微侧,作出半回首的姿态,左手自然地支撑,右手随意地摆放。

 

她静坐着一动不动,他定格了她的美。

他陶醉于这样的美,画得屏声静气,没起丝毫杂念。

画毕,他与她一起,谈论一番。然后,他弹琴一曲,直抒胸臆,春山淑子情愫暗生。

 

 

面对柔情蜜意的女子,李叔同一次又一次心海潮涌。不久,两人跨越了画家与模特的界限。云雨与作画,让李叔同如鱼得水,油画大为长进。

一瓢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在日本享受了愉悦的滋味。

 

淑子,春山淑子,房东的女儿,成了李叔同的第二位妻子。

李叔同以她为原型,创作了大量的女子裸体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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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1911年,李叔同携淑子,与两岁的儿子,一起回到上海。

1912年,李叔同应聘到浙江师范学校,担任绘画与音乐老师,节假日从杭州赶回上海与淑子相聚。

两人恩爱有加,相濡以沫,一家人享受着平静的生活。

这期间,李叔同每月的薪水是105元,分成四份:一份给上海的妻儿40元,一份给天津的妻儿25元,自己与在日本学习的弟子刘质平各20元。

 

 

1916年,李叔同与学校的同事闲聊,听闻了辟谷(断食)一事。

第二年春节刚过,李叔同就到杭州虎跑寺辟谷了21天。

在这里,他接触了佛经以及僧侣的生活,感受到世间名利原是虚妄。返校后,他开始吃素、读经、供佛。

 

1918年3月底,淑子生下了女儿。

1918年5月,李叔同又到杭州虎跑寺,辟谷一个月,并拜了悟法师为师。了悟法师给李叔同取名演音,号弘一。

1918年8月19日,38岁的李叔同,在虎跑寺正式剃度出家。

 

李叔同归佛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杭州。

3日后,传遍了上海。这也成为民国以来,中国文教界哄动一时的新闻。李叔同出家,妻子淑子一无所知。

 

两周后,淑子得知消息,携带幼女从上海赶到杭州。找了六天,跑了六个寺庙,最终在杭州虎跑寺找到了丈夫李叔同。

下午,在寺庙前临湖的一个素食小吃店,李叔同与妻女见了面。

吃着素饭,淑子泪流满面。

 

吃过饭,李叔同雇了一艘小船,把曾经刻骨爱恋的妻子淑子送上船。

“淑子,这是我三个月薪水,你们回日本吧。”

 

李叔同从衣衫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淑子。并把一只佩戴多年的手表、一绺胡须、一封信和《送别》这首诗,交给妻子作为离别纪念。

 

“叔同,抱抱女儿吧。”

淑子痛哭着,把幼女递给叔同。

李叔同双手合十,谢绝了妻子的要求。

 

    傍晚,湖面泛起了薄雾。

    “叔同”,妻子淑子抱着幼女,站在船头,大声哭泣着。

    李叔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叫我弘一。”

 

听到这绝尘的声音,妻子淑子悲伤地问道:“弘一,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李叔同合上双眼:“爱,就是慈悲。”

“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妻子淑子责问李叔同。

 

小船载着伤心欲绝的妻女离去,李叔同转身进入庙门,刹那即是永恒,永恒亦是刹那。此次永诀,再无见面。

一念放下,万般从容。

从此,世间再无李叔同,只有一代名僧弘一法师。

那一年,是他们两人相识后的第11个年头。李叔同38岁,淑子28岁。

 

妻子淑子回到上海,大病了一场。

哀莫大于心死,淑子变卖了上海家中所有的物品。

两个月后,拉着9岁儿子,怀抱5个月的幼女,携带着李叔同的画作和离别纪念物,离开中国。

 

1918年10月底,淑子返回日本东京。

 

淑子因与李叔同相爱,遭到极力反对,与家人断绝了关系。

“滚,……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被中国男人抛弃的淑子,又被父母与兄弟抛弃。

 

举目无亲的淑子,受尽了屈辱。

无奈之下,淑子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东京,乘坐渔船,于40天后来到日本最南部的冲绳岛,以春山淑子的名字,到一家乡村医院从事医护工作。

 

离别永不相见。

从此,春山淑子与中国的李叔同、弘一法师、日本家人等断绝了所有联系。

 

淑子隐姓埋名,孤儿寡母默默地生活,万分艰辛。

不管生活多艰难,丈夫李叔同赠予的所有画作,春山淑子悉心珍藏,从没有转让或卖出。

李叔同的一只手表、一绺胡须、一封家书以及李叔同手写的《送别》等离别纪念物,从未离身,与淑子终生相伴。

1996年,春山淑子在冲绳老屋谢世,享年1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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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子与弘一法师,自1918年离别,已经过去了88年了,或许在天堂里再次交集。

春山淑子看着弘一法师,轻声念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弘一法师脚踩莲花,双手合一,回应说:“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只有深刻经历过红尘的人,才能如此坚决地舍弃红尘。

弘一法师悲喜交织的一生,纵有遗憾,也总归无悔。

 

“爱就是慈悲”,是丈夫李叔同对妻子春山淑子的最后一句话。

“悲欣交集”,一代高僧的最后绝笔。

 

人生是悲伤的积淀,

生命是悲欣后的交集。

李叔同,经历了年少时的才子风流、成年后的艺术熏陶和中年后的宗教灵魂三个阶段后,深刻醒悟了人生犹如摁下葫芦起来瓢,恰如这幽幽禅河不尽灯。

春山淑子,一段感情,废了一生。

 

“爱就是慈悲”与“悲欣交集”遥相呼应,道出了李叔同弘一法师与春山淑子的悲怆人生。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名流千古的《送别》,或许饱含了“悲欣交集”四字绝笔的背后酸楚隐情。

 

 

悲欣交集,人生之感悟。

当我们再回首时,沉淀的不只是记忆。那些如风的往事,那些如歌的岁月,都在冥冥的思索中飘然而去。

拥有的就该要珍惜,毕竟,错过了,是再也找不回的。

 

 

【附后】

据记载,1918年出家前,李叔同曾将他的油画作品二三十幅,寄赠于北京美术学校(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

很遗憾,遗失了。

1967年,偶然在堆放杂物的仓库发现了李叔同的《出浴裸女》。作为仅存的一副画作,《出浴裸女》成为中央美术学院镇馆之宝。

《出浴裸女》,一位浴后的半裸少女坐在椅子上,双手扶把,袒胸露乳,眼睛微闭。神态静美丰韵,气质雅致纤素,圣洁如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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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はるやまゆうこ(春山油子)】

 

春山油子证实,台湾一作家(李敖)在冲绳旅游期间,曾偶遇春山淑子,但并没有获赠弘一的画作。

台湾学者李敖,曾自称获得弘一法师的真作,并在2013年拍卖弘一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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