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號 5000位,住「世界最大烏托邦」,要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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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烏托邦,應該是什麼樣?一群無政府主義者湊到一起,在某個仿佛是塵世外的荒蕪之地,打著自給自足、人人平等的旗號,建立的隨意抽大麻社區? 至少印度的「黎明之城(Auroville)」不是那樣。 雖然它的網站上還有購物平臺這樣接地氣的操作(可發貨至世界各地),但這也並不影響它成為當地 2000 多居民口中那個「地球所需要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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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城」,又叫「曙光村」「金球村」「地球村」,這座城市憲章的第一條寫著:這裡不屬於任何人,而是屬於全體人類。

但從地理概念上來看,它位於印度。外國人去往那裡之前,護照上得貼好合適的印度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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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roville 憲章:

1. 黎明之村不屬於任何人,它屬於全體人類,住在這裡的人須自願服從於神聖意識。

2. 黎明之村將是一個供人們進行終身教育、持續進化且永葆青春的地方。

3. 黎明之村想要銜接過去和未來,人們能運用所有探索內外的發現,大膽躍向(人類)將來的徹悟。

4. 黎明之村將成為物質和精神研究的場域,在生活中體現真正的人類大同。

從首都德里飛到欽奈,數小時車程後到本地治裡市(少年 Pi 的老家)。

接著沿東海岸線行駛,待到高速路變成土路,四周被綠樹包圍,「印度」和「世界」的概念就可以暫時拋在腦後,去迎接前方那個「世界上現存最大的精神烏托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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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 90 年代介紹「黎明之城」的書中寫道,這個建立於 1968 年的城鎮是一場「社會主義陷入無政府狀態的冒險」。

那裡沒有金錢的概念,沒有政府和宗教,沒有摩天大樓或高速公路,更沒有充斥著「戰爭」「貧窮」「種族主義」的報紙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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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 年時,印度最高法院專門對「黎明之城」做出項裁決,說它「符合印度的最高理想和抱負」。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幾度為它背書,邀請成員國支持它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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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誌中間的圓點代表合一和至高無上的真理;內圈代表創新,即這座城市的核心理念

從它建立之初,那裡就不是什麼嬉皮士頭腦一熱的產物。

創立者米拉·阿爾法薩 1878 年生在巴黎,據說 5 歲時就領悟到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有時會精神恍惚,進入「至福狀態」。

小孩對自己能有什麼樣的判斷呢,這些都是米拉之後對自己童年的回憶。在當時,她的情況只是讓母親很困擾,認為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得了類似于行為退縮症的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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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歲時,米拉開始研習神秘學。有那麼一年時間,她每晚都有「靈魂出體」的經歷,看到自己穿著金袍出現在城市上空,傾聽人們訴說自己的苦難。(好像也很難講是飛升還是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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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米拉白天的活動就「枯燥」很多了:她進入波爾多國立美術學院學藝術,之後嫁給象徵主義畫家古斯塔夫·莫羅的學生;加入巴黎藝術團,與羅丹和莫内結交……

大概是這些還遠不及她內心追求的境界,米拉依舊在探尋神秘主義,四處拜訪導師。1904 年,她夢到一個深色皮膚的亞洲人形,並稱之為「克裡希納」,將其作為自己內心旅程的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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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年之後,米拉見到斯裡·奧羅賓多·高斯,找到了自己的「克裡希納」。

奧羅賓多出身於婆羅門種姓,劍橋畢業,精通多國語言,還是印度早期民族解放運動的領袖之一,作為「聖哲」與甘地(聖雄)和泰戈爾(聖詩)並稱「印度三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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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後從政治人物轉為神學大師,開辦修道院,發展出「整體瑜伽」的概念,認為所有人類活動都是靈性生活的一部分,沒什麼俗不俗的

兩人相互熟悉之後,一拍即合。奧羅賓多認定她是自己的「靈性伴侶」,也是「神聖母親」的化身,要求追隨者將米拉稱為「母親」(The Mo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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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 年,奧羅賓多「入涅槃」。「母親」帶著對他的承諾,開始著手於將之前的一些想法發展成國際專案,建立一個「實現人類團結並建立理想的社會」。1968 2 28 日,來自 124 個國家和地區的 5000 多人蜂擁而至,在一篇紅色沙漠上見證所謂「新意識」的誕生。

那裡被命名為 Auroville,取自奧羅賓多 Aurobin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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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去信仰和宗教, 50 多年前建造這樣一個超越一切信條、國籍等概念的大同世界,也算是非常超前的意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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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外形有點像鑲金高爾夫球的建築 Matrimandir,被直觀地稱為「黃金球」,梵文中的意思是「聖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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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黎明之城」的心臟,裡面藏著 12 個小靜心室。建造「黃金球」的目的,就是為了説明人們尋找內心的自我意識,需要保持絕對的安靜(說話一定不行,打噴嚏、咳嗽請出去)。

禮拜、瑜伽、打太極之類的宗教性行為不被允許,並且,靜心也絕不意味著可以躺在地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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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建築在客觀上的另一個作用,大概是成為「黎明之城」的地標性景點吧,每個去往那裡的遊客,都會想要在居民的引導下,換上白襪子在裡面走一圈。

把一個沒什麼實用價值的東西放在市中心,然後說:“它代表城市的靈魂。”這種做法在「黎明之城」有它特殊的含義:“對啊,靈魂就是在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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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著這個中心,一個城鎮慢慢展開。

在最初的設計藍圖裡,「黎明之城」應該是一個充滿未來幾何感的實驗性社區,而從如今的發展看來,除了在環境上將沙漠成功變為綠洲,它離之前的規劃還有一些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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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中的 5 萬人地球村,幾十年來經過大量的人員流動,居民始終保持在 2000 多人。做一個參觀的遊客很簡單,但成為居民的條件就比較苛刻了,前提是得在那裡待夠兩年,還要得到一個類似居民委員會組織的認可。

等候名單上排著幾千人的長隊,只要拿到身份,就可以給房屋委員會捐一筆款,獲得當地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住處。(人們在排隊的一部分原因,是並沒有那麼多地方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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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滿足 2000 多居民的日常生活所需,讓「自給自足」的生態運作起來,當地有超過 150 種小型的商業單位,包括手工藝、印刷、影像設計、服飾生產、食品加工、建築,甚至風力和沼氣發電,基本上涵蓋了生活各個方面。

但在那些崗位上工作的人們,並不講什麼「術業有專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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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攝影師克拉默曾經三度去往當地,他說大部分入住的外國人,都在那裡擔任不同的職位:

“醫生成為垃圾管理大師,輟學者從事城鎮規劃。人們在一個崗位上工作一段時間,再去做別的事情。他們早上練習瑜伽,中午到農場工作,晚上學一下探戈。”(但醫院裡的還是真·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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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對工作的態度,大多遵從「母親」米拉的一句話:“工作時把工作本身獻給神,意識才能發展得更好。”

總結下來,錢不錢的不重要,會不會被感激也無所謂,在一件事上投入心力和意識,認真去做,就是對自身的一種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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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城」中拋棄「貨幣流通」,但交易總是得進行的。

臨時遊客可以申請一張叫作 Aurocard 的儲值卡,基本上在各個餐廳、購物店都能刷。居民會有各自的中央帳戶,通過每天 5 小時的工作換取維持生計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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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每月也會收到一筆贍養費,教育和醫療由社區免費提供,但總體來說,幾乎每個人都不算有錢,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錢

真的無法繼續生活下去的時候,不少人會回到自己的國家,打工積累些資金,再回去繼續自己的烏托邦生活,像是一種非常「低欲望」的度假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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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些滿足於當前世界現狀的人而言,黎明之城顯然沒有存在的必要。”「母親」米拉曾經這樣說過。而她也清楚地明白,生活在「黎明之城」中的人,即使為了追求所謂的生命提升和真理,也不見得就會對一切感到滿足。

因此,如果要更準確地定位那個社區,應該算是一場社群實驗吧。其中有關現實的一些變數,也並沒有因為「精神烏托邦」的環境而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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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元名叫 Maddy Crowell 的美國記者幾年前專程跑去「黎明之城」看了看。作為一個完全接地氣的新聞工作者,她幾乎是帶著批判的眼光想要戳破那個烏托邦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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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在「黎明之城」按理說是不被允許的,但大家都並不抗拒:借住房間的主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收下了 Maddy 帶去作為禮物的一瓶酒。

作為一個無政府主義的城鎮,「黎明之城」的市政廳看上去和印度其他地方的官僚機構也沒什麼區別(除了進門要脫鞋):行政辦公室整齊排列,工作人員臉上掛著並不太愉悅的表情,慢悠悠地叫下一個排隊的遊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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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沒有「貨幣」 的概念,但「黎明之城」只不過將它換成了帳戶的形式。並且居民和外部聯繫,還是要用現金,自欺欺人得讓人無法忽視。

說這裡不是印度,媲美歐洲的物價倒是能證明這一點,即使是居民也得不到什麼優惠:有人捐助近 5 萬美元換來的住處,在房地產雜誌上的標價卻只要 2 萬美元。

錢去哪裡了呢?居民的貢獻、私人的捐款、商業的收益、印度政府和聯合國的贊助……因為管理鬆散,甚至很難找到合適的人去問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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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也存在很多非常「印度」的犯罪現象:比如「強姦」「謀殺」「搶劫」……並不是時有發生,但安全的確是個問題。Maddy 就被告知晚上最好不要單獨出門—  雖然城裡請了安保人員,但只覆蓋主要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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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那些世俗中的社會問題,只是從建立「黎明之城」的初衷來看,有件事也顯得彆彆扭扭:明明宣稱是一個「無宗教」的社區,但家家戶戶都貼著「母親」的照片,將她的話奉為圭臬, 這不是現造了一個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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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多年過去了,為什麼「黎明之城」還沒有達到理想中的狀態?居民有自己的解釋:“重點不是我們到沒到,而是我們仍然在探索追尋的路上啊。

聽起來好像沒什麼錯,只要不斷調整對「理想社會」的願景,這場人類社群的觀察實驗,大概能持續數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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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心田創建人間淨土的社會實驗—AUROVILLE INDIA

http://www.seietw.org/31038202252356721697/-auroville-india

時 間:01.1302.22, 2018
團隊領隊:林念慈(棉樂悅事 創辦人)
團體成員:主婦聯盟幹部及少數Auroville理念好奇兼崇拜者

1. 前言

Auroville位於印度南部Tamil Nadu邦,是ㄧ個從破壞的森林區,重建起來的新森林中的小鎮,這個鎮以人性的自我修持擴及愛人惜物的道德理念,為建鎮的精神核心,逐步的吸引不同目的之團體與個人加入,在五十年後的今天,除了密佈森林、散落林間磚房與平靜閒適的生活步調外,她與一般的鄉間小鎮無異,沒有現代化誇張的建築、沒有林立的店招與街道,卻有穿梭林間泥徑,各種膚顏人士衣著樸實、以自行車或清簡機車代步,進出沒有招牌但是有聚會人潮的庭院建築中。

這是一個位於印度南方,毫無印度風情,瀰漫著森林魅力,稀疏的人群很有默契的移動,似乎再尋找什麼,也用容顏告訴你她已獲得了什麼,不是手上的提物,而是心情的轉變與心靈的滿足。

時至今日,愈來愈多的各國人,帶著不同的心情與心靈空白來到此鎮,也用不同的心境參與這裡的生活。愈來愈多心所思、身所欲、靈所屬各異的人與組織的進入,這個因人心而建造的鎮,會否因為心的複雜而變?會否因為現代科技與資本的進入而轉向?能否用心靈支撐小鎮的永續的發展?這是另一個外界人士來到這裡的奇特心情與期望對「心靈建鎮的過程與永續」的好奇。

這是一篇關於我個人在八天期間,盡可能寧靜心思仔細觀察體會該社區的心得,輔以社區經濟理論文獻的推演,寫下我對Auroville的解析與趨勢推演。

2. Auroville宗旨

不同於多數城鎮的建立,主要源自於農做生產與農戶聚集,進而推動水路交通要道、工業技藝累積等因素的賦予而自然形成,Auroville卻建立在少數人的精神反省與貧瘠荒漠之上,一種純粹發自內心、沒有天然資源吸引力的廢棄土地上,如何策動人心的思辨?如何驅動理念支持者的改變行動?如何吸引新居民的共同意願?在50(建立於1968)後得今天已是一片森林中的人道社區,常態性居民近三千,每天仍有絡繹不絕的國際瞻仰或體驗行程人士進入的美麗新世界。


Auroville創建者為法國女士Mirra Alfassa (1878 - 1973) (現被尊稱為Mother),具有高尚的人道關懷情操,有感於二次大戰展現出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怕的人性仇恨與計劃性族群毀滅,展現出追求國家擴張的侵略行為、隱藏在文化中的傲慢與暴戾等社會心理,不僅造成大量的人類死亡,也顯現出人性中的貪婪、資源掠奪與環境破壞。

這樣的社會與人性趨勢,道出人性道德與精神文明的淪喪,任何關心人類文明發展的有心人,都會感嘆人類進化的方向是否出了問題?科技的進步是否與文明與生活福祉有正向的關連?人類的內心精神到底是甚麼,為何這麼多宗教與倫理的生活教育與道德規範,仍無法阻擋人性中殘酷因數的滋長?

Mirra Alfassa來到二次大戰前仍屬法國殖民的印度南邊城市Podicherry,與印度的修行者、哲學家Sri Aurobindo Ashramr等人組成了關懷與靈修團體,他門的聚會思考場所進而成為思想者的修院、Mother埋葬之所,也是後世國際人士景仰Auroville精神,而前來體會與靜默冥思之地,他們深受Sri Aurobindo的影響(1),希望積極推動有助於人性精神精進昇華的行動,乃由Mother規劃建立一個能宣揚理念與改變人性的社會的實驗地,取用哲學家Aurobindo名字中的Auro”(黎明的意思),作為人道關懷者精神宣揚與修習實踐的起始地。

所以Auroville是關心人類的未來,檢討文明道路的偏失,希望從人性根源的品德思鄉進行自修淬煉的心靈村鎮,期待在這發揮道德教化導正思想的社會功能;而一向善於內省修習的印度哲學者,所檢選出可以闡揚人性中純真原樸、謙和自省的行為法則,是他們認為得以彰顯善良、避免惡誘的方式。據此而發展出現今Auro精神的十二項品德,作為他們爾後重建新社會的社區生活實踐基本要求(如照片)(因為該十二項品德過於抽象深奧,不在此擅做說明,請讀者自行琢磨思考、也是一次自省修習的機會吧)

Auroville 12項精神法則:
Sincerity
Humility
Gratitude
Perseverance
Divine
Aspiration
Receptivity
Progress
Courage
Goodness
Generosity
Equality
Peace


從個人的內心修為教化中,在變化出人性尊重,仁人愛物,人群平等的社會關係與族群互動。

3. Auroville建設行動


創建者希望具體的展現人性的可教育性,人群次序的可重塑性,乃以建設新村落,用積極的教育行動證明心靈重塑的可能,接著他們向聯合國提出這項計畫,希望獲取土地與資金,建設具有這種理想的人群社會,經過大力的呼籲與理念夥伴連繫,最終雖沒獲得金錢援助,但是獲得印度政府提供,現今所在地的荒廢農地。

Auroville 所在地原本是林相豐富的原始森林,林中擁有許多香草,自古代附近居民就擁有相由治病的能力,作為服務往來於途中行旅的生計,但是因為澳洲商人投資種植棕梠樹,而致森林被整片砍罰,加上種植棕梠需要大量的水,肥料,進一步使得地面乾涸、表土流失,而成為荒漠不毛之地。

1968年,Auroville 正式在此乾旱土地上成立,邀請約63國家青年代表,帶著他們國家的泥土,就在今日Auro golden ball 現址上宣告成立(也就是母親殿堂” Matrimandir所在地),當時直接面對的挑戰就是:如何復育事宜生活的環境空間?如何取得生活用水?用何種有環境意義的工法建設居住房舍?如何獲取生活所需物質?

Auroville 的創設者擁有相當的人文與道德要求,但是當時的科技觀念與工程技術,仍沒有明顯的社會思維,對於恢復森林與綠色建築並未相關知識,所以在建設初期,參與的成員都在摸索嘗試,以致許多成員離去,留下的與新加入的理念認同者,逐步的找到用在地材料的曝曬磚蓋房子,用廢棄植物落葉覆蓋保濕,用雨水流走路徑挖出儲水池,用蟲草生態滋養土地等方式,一步步的復育出生態森林與建蓋綠色房舍。

4. Auroville居民組成與發展趨勢

2018年,已有五十年發展史的Auroville,已是有來自五十四國家,正式長住居民2814(成人2127,孩童687,台灣籍6),佔地  餘畝,主要為森林(200萬棵樹木)覆蓋的龐大社區。

目前的社區成員包括:

(1) 社區委員會核心組織與金球符號象徵的Auroville精神

(2) 行政與公共服務人員:行政管理與社區基礎建設與規劃管理人員,及Auroville遊客接待中心的展示說明、空間服務、及中心附屬的商業餐飲機構人員。

(3) 公共建設與基礎農業從業人員:13個農場約350英畝有機農地,提供在地部分生活需求,以及水資源處理,太陽能電力系統,學校基礎教育,道路維修、公共交通等符合Auroville環境與社會精神的公共服務。

(4) Auroville精神實踐與實體建設的志工團體:如Sadhana Forest(森林修行者)復健森林;綠色建材(曝曬磚)與建屋技術機構(??????),清潔廢水處理與雨水收集等,

(5) 靈修養生組織:由於Auroville本身就強調靈修對道德精神的提升,所以加入Auroville住民自然也就有許多,幫助個人探索生理機能與心靈安靜的教室,包括;身體條與氣場感知(sensation)、音樂靈修、水療靈修、瑜珈、太極拳、呼吸養生等活動組織。

(6) Auroville人道關懷精神與社區意識實踐組織:包括以社區為基地,扶助鄰近貧窮或災難村落的婦女兒童照顧的社會企業,如ecofemme以教導婦女製作可重複使用手工布衛生棉,提升婦女地位衛生教育與生態環保等;香草森林Pichandikulam則試著復育森林,找回遺落民間的香草精油知識與療癒技能,同時也幫助農村家庭,從精油製作與芳香醫療服務中找到工作機會;從幫助南亞海嘯災民開始的Tsunamika,以服飾設計與販售幫助印度婦女就業,提升婦女收入與地位。

(7) 展現不同國家或民族文化管區:在社區設立能夠宣揚理念與展現民族平等的國家或區域館(pavilion),目前已經建立西藏館、印度館、非洲館、法、德、俄等14個館區,部分館兼營住宿。另有展示Auro精神理念、都市設計、藝術、圖書等二十餘館(2)

(8) 具有民族風或人文藝術家或機構:不論長期或短期住在Auroville的藝術家,如繪畫雕刻、陶藝、樂器、民族風飾品、衣飾、演奏,也以社區店面經營或借場展演方式,生活在社區的各個角落中。

(9) 社會企業與商業:目前有社會企業性格的商業組織170餘家,雇用鄰近村落居民約5000餘人,包括手工用品、宴會餐、食物製作、餐廳、能源、建築、電力與資訊、音樂、旅遊等,該村對小型工藝與商業的態度是服務村民生活、賺取外部收入貢獻Auroville的公共支出。

(10) 服務社區居民或外來短期訪客的餐飲住宿:包括服務社區居民生活所需的小型便利商店(居民才可購買)以及一般民眾購買雜貨店,各國口味的餐飲(多樣性印度餐、義大利麵,輕食簡餐),咖啡屋,麵包坊等,以及服務短期來訪小型旅店或前述館區住宿。(3)

(11)
一般居民:各國人均可申請進入成為Auroville住民,但需要先申請一年的暫時居民,以便於雙方觀察與參加社區生活適應,成為正式居民者要自己準備可以在村內貢獻所長,賺取自己生活的工作方式。其他國家多為零星人數。

顯示部分社區居民已是在心態上,是享受社區廉價但閒適生活條件的養老人口,他們會否維護Auroville強調人群平等與心靈重建的目標,自然引人憂慮。(計算自Auroville官方網站:https://www.auroville.org/contents/3329)提供之居民資料。

(12) 短期居民與外部遊客:外部申請進駐的外籍與印度人士仍持續增加著,我在西藏館三天下午休養期間,便有兩場給申請者的說明會,一場以西方人為主約十餘人,另一場可能都是印度人約二十餘人,似乎以在地經營事業為目的,對西藏館的點點滴滴都很有興趣。
準備在此悠閒過退休生活的盤算者,他們對Auroville精神未必關心,甚至在這雇傭僕役只顧自我的生活方式,對Auroville精神形成反諷。
他們未必有實踐Auroville精神的興趣,但是對第58類群的靈修、環境與技藝等非常歡迎,當然他們的在地消費,為在地居民帶來亟需的經濟資源,可以支撐事業經營居民的駐留。Auroville精神是否會在世俗化人眾的壓力下而日漸淡默,是相當可能也值得關注的議題。

(13) 外部(財務)支援機構:依據2017數據,Auroville當年支出一億五千萬,而當年收入與支出正好平衡,收入中社區本身可以創造的收入約36%,主要財務支援是印度政府編列年度預算站24%,次則是國外非營利組織與企業捐贈達24%。資金除了用在社區員做與基礎設施建設外,再來就是社區土地所有權,例如綠色廊帶的土地購買,Auroville的財務需求中,便有相當比例金額是用在土地購買,目前約有20塊約60%綠色廊帶的土地,仍在洽談購買中。

5. Auroville是互助的社區經濟體(community economy)


Zsolnai(2002)對社區經濟體的描述特定地理區域內成員,各自生產物品與相互交換以獲取生活所需,將生活環境變成更具吸引力,吸引外部成員的加入;在概念性的社區內,有三方面的經濟活動,包括:生產、商業、(公共)服務。社區中的生產者與消費者因為社區居民,形成可以是最小成本與最低風險的長期供需約定,也是互助型的多樣性需求滿足活動;唯有建立在社區成員間生產與消費兼具的人際關係上,才能夠維繫人群聚集不散、社區的穩定發展。

社區中三類經濟活動,分別是:「生產經濟體」為社區中製造者或修配者,包括農、畜、農產加工與工藝品製造等,通常為社區中最大量的成員;「商業經濟體」社區金字塔頂端民眾,職司社區中的採購、銷售、交易商、貨商等人員,負責社區商品服務的流入與流出;「服務經濟體」包括交通、飲食與住宿、及專業職能(律師、醫療)、人文等知識技能服務,更進而推動往上發展的政府服務、宗教等廣義服務活動(Zsolnai,2002)。由於是彼此供需相配的互助社群成員,社區成員愈多,便可以容納更多的產品需求與服務,創造豐富多樣的工作職能,營造出蘊含高端知識的專業服務。進而產生社區的知識導向質變,成為吸引外部人才與高端產出外銷的城鎮化效果。

Auroville既是以精神修習為號召,吸引理念認同者加入(1,2類群),所以初期加入居民必然是參與社區基礎建設與改善當地生活條件者( 3,4類群),再則是與心性修習相關的靈修教育或社會()關懷組織(5,6類群),其次才慢慢再擴及其他與Auroville價值觀相合,在地技藝與生活需用相關的製造、銷售者(7,8,9類群)Auroville與一般社區倚靠地理資源,從民生物資產銷開始,再逐步出現服務與文化等人群的順序不同,這種以精神文明為建鎮的核心,一直維持該精神的影響性(如母親殿堂Matrimandir),與社區眾多世俗化的商業新居民,形成兩種平行階層的社會結構。

Bell, Tracey &Heide(2009)認為,由於個別社區所遭遇的在地條件與機會不同,引發出社區成員的相依互助的集體經濟後,會驅使各地社區生活與文化的專精發展,造成區域的差異化效果(Saxenian, 1994),同時社區的在地社會結構與社區-經濟發展的長期鏈結關係,會形成社區在地鑲嵌(local embeddedness)關係,也就是一般所謂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現象,而在地鑲嵌則會影響社區內合作治理的方式(collaborative governance mode) (Su & Zhang, 2016)

Auroville是以道德精神為核心思維所逐步營造出來的新社區,與前述一般社區先有在地資源生產與消費,再產生服務技能與知識的發展脈絡不同,她是先有知識理念吸引有專業技能的志工團體進入,逐步改善環境建設理念中的生活基礎與生產活動。其二,Auroville精神是該社區的核心資源,圍繞該資源所衍生的各類專業活動,自然與該精神資源的特性有關,否則就會摧毀該精神資源的存在價值。

6. 永續發展的未來


Aristotle觀察古代人類社區的形成與興衰,發現社區成員的聚集有賴在地天然資源的使用與餵養˙社區成員使用在地環境資源從事生產,並與其他成員的不同生產從事交換,以相互滿足社區成員的生活需求,但是是否能長久維持人群生存,則需要看成員們對資源的處理心態,是滿足生活的適量開發,還是滿足財富的大量開發?Aristotl稱呼前者是Oikonomia,後者是Katalaxia,代表兩種社區成員使用在地資源的觀念(Polanyi,1977)

Oikonomia強調社區成員利用資源生產自己與他人的生活所需,大家各自發展可以與他人相互交換多樣產出,一來形成互助的經濟體,二來,因為社區內部需求量有限,對環境物資的耗用會自然形成一種自我節制,生產剩餘在與外部交換,取得社區其他物資來源,久之社區會與環境形成均衡的生態關係。

反之,Katalaxia的社區重視用社區資源與外部交易,由於外部需求是無限的,不之節制的交易必然超越原社區的生活需求,必須以貨幣將交易所得於以儲存,因此成為一種純商業、追求財富最大化的經濟體質。

胡哲生(2015)觀察社區如何使用內部或外資源,以服務在地或外部需求的社區發展模式,發現社區的經濟體質只要掌握Oikonomia原則,先以內部需求或生產能量限制自我控制,再以生產剩餘與外部交換,都可以建立豐足生活又能與環境和諧共存的關係。

既然社區有其資源條件與發展限制,需要與外部社會有相當程度與適切方式的交易往來,但是如何有效地保持社區環境與資源的永續,是每個社區必須謹慎規劃與自我約束的,如果能為自己尋找永續經營模式的"內外均衡的經濟系統",可以為社區帶來下述社會影響:

(A) 社區經濟系統必須能夠持續,生產循環能夠重複,在長期的未來都不會為環境帶來損傷。

(B) 社區規模應該可以在某個水準達到均衡,社區經濟不能夠依靠無止盡的經濟成長來維護工作機會與生活繁榮。

(C) 社區必須生產至少是足夠的食物與初級原料,支持成員的簡單生活,以及在環境承載限制、又不開拓世界其他地區的消費情況下的舒適生活。

(D) 社區使用的所有能源應該來自可更新補充的資源。

(E) 社區可以有自己的貨幣與金融系統以避免被外界剝削或分裂,社區資本不應該流進或流出及利息抽取,即使有也應該由內部情勢決定。(Zsolnai,2002)

7.
Auroville未來的想像


最能代表與掌握Auroville精神走向的社區治理(community goverance),必須建立在左右該村評鑑新進成員,與導引社區互助經濟走向的決策體制—Auroville管理會議、決策機置、與Auroville精神教條化。觀察該社區仍然嚴謹的居民管理規則與持續擴張綠帶的企圖,Auroville精神是強化的。

Auroville建立在心靈教化的資源基礎之上,她必然是吸引沒有地域限制的心靈需求者,再交換進來鄰近社區的生活資源,所以Auroville會與印度社區形成物質與心靈分工互助的關係。哪天如果她喪失了心靈服務的功能,也就會失去與鄰村交換物資的能力。反過來思考,如果Auroville引進過多以生活服務為重的店面與商業遊覽,淡化了她心靈資源的重要特色,也就是該村逐步消逝的開始。在進入下一個五十年的開始,這個憂慮正是她最大的挑戰。

Auroville正日漸老去,五十年足以讓當時的建立者也年華過往,但是任何社群如能保持繼往開來的新加入者,他們不是看上這裡的珍貴資源,而是對社會與環境的責任。因此,寄望進來的青壯年,仍能心繫Auroville的精神,這兒的面貌會如舊甚至更壯大。

我對Auroville的未來保持審慎的樂觀。我在心中暗自期許,下個十年再來拜訪,希望看到的仍是仿如老友的面貌與神采。

1. Sri Aurobindo(徐梵澄譯)(1991),周天集
關於智慧與德行的箴言,(中國)美金1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

2. Auroville 對商業與金錢的心態是金錢用於改善生活品質與實踐精神理念(Money is not meant to generate money; money should generate an increase in production, an improvement in the conditions of life and a progress in human consciousness.)

https://www.auroville.org/categories/15
3. Auroville對社會企業的期許
1. To create abundance for the growth of Auroville.
2. To contribute towards building a common collective prosperity.
3. To express beauty and harmony in matter.
4. To build and strengthen a shared economy.
5. To provide a healthy and sustainable environment for the development of people from Auroville, the Bioregion, India and the World.
6. To develop while maintaining a harmony with nature and environment.
7. To support fair trade practices To support fair and lawful labor relations.
https://www.auroville.org/contents/510


參考文獻
胡哲生,李禮孟,孔建中,(2015),“社區經濟類型與社會企業在社區中的影響力”,輔仁管理評論, Vol.21, No.2
Bell, S.J., Tracey, P. & Heide, J.B. (2009),“The organization of regional clusters”,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34 (4), pp. 623-642
Polanyi, Karl(1977): The Livelihood of Man., Academic Press.
Saxenian, A. (1994), Regional Advantage: Culture and Competition in Silicon Valley and Route 128,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Xin Su and Hui Zhang,(2016), “Research on Collaborative Governance Mode of Agricultural Products’ Quality and Safety”, 2016 2nd Asia-Pacific Management and Engineering Conference, 434-9
Zsolnai, Laszloi,(2002), “Green business or community econom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al Economics. No. 8. pp. 652-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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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城 | 去年春節,他在印度的烏托邦生活了20

筆者手記

2015年的除夕夜,我們全家人一起回到鄉下老家過年。和全中國其他農村一樣,全家人圍坐在火爐邊,一邊搶微信紅包一邊嗑瓜子聊天。旁邊的電視機裡放著春晚,但好像也沒有人在看。

而在此時,幾千公里之外印度的一個村莊裡,趙渝正在和一群世界公民們享受著烏托邦的生活。

一個多月後,我來到趙渝在大理床單廠藝術區二樓的辦公室,和他聊了聊去年春節期間他在印度曙光村(黎明之城)為期20天的體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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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丹妮

圖片/ 趙渝

1

趙渝是大理古城床單廠藝術區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大理攝影博物館的館長。工作之餘,他喜歡去附近的村子裡種種地。自己種的土豆開了花,趙渝還會滿心歡喜的拍照紀念一下。他盤算著,再過幾年和幾個朋友在大理包個山頭種種菜養養花,日子定是無比愜意。

年近中年的趙渝骨子裡還是個嚮往烏托邦的理想主義者。平時他總是會關注這種貼近自然又秉持著同一價值觀念的生活社區,明月穀也是其中之一。而印度的曙光村可以說是全世界範圍內共識社區的範本,趙渝自然對其有所耳聞。恰好他有個多年的好友是其中為數不多的一位中國村民,在朋友的多次邀請下,趙渝終於下定決心去那個烏托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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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此地,趙渝覺得這裡完完全全就是印度農村的模樣。城市裡老舊的法式殖民地建築無處尋覓,紅色的土地上長滿了濃密的熱帶植物群。偶爾有車駛過窄小的泥路,揚起一片塵土。

但是,這裡又和其他的印度農村不太一樣。在鬱鬱蔥蔥的榕樹之間,有著隱隱約約可見的住宅區,這些建築通常只有一兩層高卻造型獨特,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社區居民們就生活在這裡。他們形成了對曙光村這種生活方式以及對印度瑜伽精神 givenot take 的認可和共識。

通過20天的實地訪問和體驗,趙渝瞭解到這是一個在1963年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法案認可的國際村,它是持續試驗人類合一與意識轉化的地方,很多人將它視作人類大同社會的現實版,多元化的文化背景由共同的精神追求所整合,創造著這個人類共同體共創理想生活的範本。自1968年奠基至今,有52個國家和地區超過2000名正式村民定居此地,以及一批還在考察期的新村民,各種長、短期志願者,遊客等等,已經形成常年超過5000人的大型國際性社區。

居住和生活在這裡的遊客、志願者、社區新、老村民,按月向社區支付一筆公共基金3500盧比/人(編者註:約340元人民幣),所有的社區企業也需要將淨利潤的30%得貢獻給集體,作為社區的公用基金。這裡的大多數正式居民,以個人能力和興趣,分別承擔著不同崗位的工作和職位,平等地獲得著一筆基本生活費,16000盧比/人(編者註:折合成人民幣1600元左右)。社區有內部商店以成本價向村民出售有機棉麻服裝和食物等生活必需品。人人繳納醫療基金,人人需要經歷從志願者到正式成員的過程,而這樣人人奉獻的志願者機制,也真正形成了助人以助己的社區平臺,令到村民們形成淡泊的物質生活觀念,過著樸素而有尊嚴的生活,認為人類無需佔有太多社會資源,同時簡單的物質觀也擺脫了金錢對人們的驅使,回饋他們更多快樂、自由、獨立的生命狀態。

所以,曙光村居民的工作純粹是出於個人的喜愛,工作是為了更好地表達自己,而不是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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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自己弄個農場,種植有機蔬菜瓜果;有些人開小型工廠,生產有機棉質服飾、印度香手工皂、天然螺旋藻、能量水機等等產品;常年有人在這裡辦攝影、繪畫、戲劇、音樂等活動展示交流,各種形式的藝術工作坊,演出,全部以分享和交流的方式免費開放給社區,他們認為藝術體驗和學習的機會應該平等開放給所有人,不以社會身份的貴賤而有區分;熱衷教育的各路大神表達著自己獨特的觀點理念,如果獲得了大家的支持,甚至可以申請成立學校,為居民的孩子提供個性化教育服務。在這裡,人類決定解博自己,獲得真正的自由。

新鮮的有機食物在這裡是生活的基本常態,商店、農場、手工造紙坊、服裝工作坊,人們從不提及"公平貿易",因為公平貿易是天生的,而非最終目標,它基於對人與人的能力的尊重,節約能源、使用環保有機材料更是天經地義...

2

在黎明之城住的這二十多天,趙渝發現這裡的自然環境,似乎就是最原汁原味的鄉村了,甚至還有些超乎他的接受範圍。蜿蜒的小路兩旁是大片大片的熱帶樹林,松鼠、孔雀、猴子、蜥蜴、蛇還有其他各種動物隨意地跑動,在路上,隨時可以看見光著腳走來走去的人,他們喜歡腳掌直接踩在泥土上的觸感,孩子們也會自然而然地去親近森林和動物,他們能若無其事地穿行之中,撒著腳丫像精靈一般奔跑嬉戲在叢林裡,無拘無束。

黎明之城的居民熱愛自然,更加注重保護環境。他們自豪地告訴他,村裡的垃圾分類是相當嚴苛的,已經領先多歐盟標準。一般居民家中的垃圾至少3種分類:紙張、塑膠、廚餘,各個社區還設有玻璃瓶、金屬的分類桶;公共區域還有:電池、醫藥材料、化學品殘餘等特殊搜集桶;塑膠袋等垃圾必須洗淨晾乾之後才能放入垃圾桶;人人自帶購物袋,社區商店只是提供循環多次使用的舊塑膠袋或牛皮紙袋;多餘的衣服和用具洗淨後可以放到專門的交換中心供其他居民挑選使用。

儘管如此,垃圾中心常常通報分類不嚴謹的社區或單位名單,供居民們相互監督;所有在社區受教育的孩子,從小就需要參加垃圾分類的工作坊,新加入的考察期成員更是必修課程,都要去垃圾中心參加一天的義務勞動,親自體驗垃圾的分類處理過程,整個垃圾中心基本上沒有異味,各種類別的垃圾也整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向遊客開放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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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秀的教育資源也是曙光村居民的驕傲,遠離各種限制和約束,各種教育理念在這裡匯聚、實踐。目前,這裡有三所幼兒園,3所秉持不同教育理念的小學和2所高中。社區自有的完整教育理念、印度公立教學系統和英式統考的學分系統,求同存異百花齊放,加上當今活躍在教育界的華德福、蒙太索尼等各流派的教育工作者們在這裡的碰撞、穿梭,同時與社區的志願者機制、奉獻精神交融,令到教育者的使命感得到了質的升化,社區孩子們有幸擁有了高品質的教育資源,且聚多元化與國際化一體。

高中畢業後的孩子,願意去歐美申請大學的,英式統考所修的學分資質,已經得到這些主流國家的教育系統認可,在這個國際社區長大的孩子,擁有的熱情、獨立、勇於探索的特質,已經得到一些歐美國家的關注和青睞。荷蘭的一所綜合大學,每年都為這裡畢業的孩子預留席位,開放大學本科的免費教育機會;願意留下來在社區持續學習成長的,這裡的各種職業培訓和實踐平臺早在高中時期就開放給孩子們,建築、自然農耕、服裝設計、藝術教育、社區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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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之城裡,日常的修行冥想則讓這群居民的心態愈加平和。趙渝去的時候恰好趕上創始人「the mother」的生日紀念和社區成立紀念日,這可是個重大的節日,清晨515分,露天劇院的坐席上,圍聚的人們點燃中央的柴堆,舉行隆重的火貢祈福和集體冥想;年邁的老嬉皮士光腳踩在土地上久久繞行,布滿褶皺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趙渝和家人在這一天則有機會參觀社區的標誌性建築「黃金球」,精巧絕倫的建築空間設計和空靈的冥想室中央的一顆巨大的水晶球讓他們嘆為觀止,他們得知這裡也是巨大的能量中心和村民們的精神中心,這間精美的冥想室清晨和傍晚時分都僅為社區村民開放,遊客則需要提前預約才能入內。

黃金球的底座由12間小型靜心室組成,12種特殊的色彩代表人類具有的12種優秀品質,例如:感恩、堅持、進步等等。每年一次的盛會也吸引了來自世界各的藝術家,拋開商業演出的目的性和社會規則,回歸藝術的純粹與創作,社區裡幾乎每天各種各樣的藝術交流活動達到全年的高峰,所有場地早在半年前就預訂,鋼琴演奏、爵士藍調、印度古典音樂、紀錄片電影周、先鋒戲劇、各流派舞蹈、繪畫、攝影等展示活動輪流登場,對居民和遊客們完全免費開放,多元化的藝術交流迸發出罕有的交融與接納……

時值中國元宵節那天,來自中國、韓國、日本的幾個文化相近的東北亞村民家庭還聯合舉辦了一個「迎接新年第一個月圓活動」。大家一起演唱3國語言的歌曲、水癦、茶藝、包元宵、剪窗花、貼春聯,亞洲獨有的文化形式在這裡呈現給世界各地,同樣的,來自不同國家民族的人在這個大家庭都保留著自己的特質,各種文化在這裡交融、尊重、包容。

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趙渝恍惚了:最理想的人類大同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3

早在48年前,這裡還只是一片茫茫戈壁。與印度詩聖泰戈爾齊名的哲聖阿羅頻多在本地治理隱居長達40年,身為巴黎貴族的密那氏,也就是現在備受尊敬的「the mother」,在探訪全球玄秘人物的過程中路過此地,拜訪阿羅頻多後,密那氏被他的哲學理念深深觸動,於是變賣全部資產搬遷至此,立志願意協助阿羅頻多在舊社會裡建造一個「新社會」,在創建阿羅頻多修道院後,二人在這裡弘道數十載,這裡也慢慢變成了全世界的精神重鎮。

1968年,印度政府在距修道院十多公里的戈壁上劃出一塊地方,作為全人類更好的生活方式的試驗地。這一年,恰好是青年亞文化在全球如井噴般爆發的時候。一群來自法國巴黎的理想主義青年,集資買了輛破舊的大巴車。一行約30餘人穿越歐洲、中東、南亞大陸,歷時3個月來到此地。

除了對自由的嚮往和滿腔的熱血,他們一無所有。在他們的號召下,又有5000多名來自124個國家和地區的年輕人慕名而來,信誓旦旦地要在舊世界裡建設一個新天地。他們從各地的國家帶來一捧泥土,混在一起,承諾要和世界各地的朋友一起實現他們美麗新世界的理想。這群理想主義者真的就開始為理想努力,他們開荒拓土﹑引水打井,植樹建房,經過四十幾年的環保培植,不毛之地變成了擁有2萬多顆樹木的綠洲,濃密的亞熱帶森林蔥茸橫亙,繁花遍地,幾百種野生鳥類、孔雀、松鼠、猴子自由繁衍棲息在身邊,滄海變桑田,原來的不毛之地竟變成了一片綠洲,原本的荒漠竟變成了一個讓全世界都心嚮往之的烏托邦社區。

在人類歷史上,對烏托邦的探索不在少數,但大部分都以失敗告終。從歐文的烏托邦實踐到日本新村建設,從包浩斯運動到城市烏托邦運動,太多次的失敗讓理想主義者們漸漸失卻資訊,甚至還出現了諸多「反烏托邦」理論。畢竟人類和社會發展的主流,始終奉行著「精神受制於物質」的法則。黎明之城的成功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幾個特例之一。

相比於那些描繪著宏偉藍圖的的烏托邦實踐,曙光村謹慎地保持著它小國寡民的狀態。這麼多年,居民委員會一直精心挑選著自己的居民,來自外部世界的權力、利益以及良莠不齊的人心都會一一過濾掉。想要進入社區的新成員得經過嚴格的審核,才能成為正式居民。

另外,曙光村還享有極大的地域優勢。印度南部有著得天獨厚的精神和政策環境。精神至上的印度人十分推崇阿羅頻多和「the mother」的精神哲學,而這種共同的精神理念則是將這麼一群人緊緊聚在一起的粘合劑。在烏托邦的建設遭遇來自外部世界各種壓力的時候,正是這種超意識哲學和瑜伽精神散發著強大的向心力。

當然,曙光村的建設自然離不開當地政府和各個世界組織的支持。從始至終,印度政府就提供各種土地、資金、政策的支持。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會定期給社區撥款,歐盟也立項支持。在外界支持和內在精神都具備的情況下,曙光村一點一點地從理想變成現實。

雖說是烏托邦,但也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和有些西方國家一樣,過渡的民主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凡是社區的建設事宜,需要由委員會組織投票進行民主決策。村子裡修路的事情就得通過決策才行,然而只要一票否決,這件事就得擱置再議。如此一來,修路的事情往往好幾年都遲遲無法完成。「這要是在中國,三個月就能把這事兒給解決了!」說到這裡,趙渝哈哈大笑起來。

二十天的體驗生活轉瞬結束,趙渝踏上了回大理的旅程。在他心中,這必定是一場難忘的經歷。雖說這裡也會有些小矛盾,對先哲強烈的個人崇拜和自由平等的精神似乎有些衝突,過度的民主可能會導致決策效率的底下。但是白璧微瑕,這並不影響數以萬計的人如朝聖般的奔赴。

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news/5vgqky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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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印度曙光城:人類大同的實驗場

 

去年此時,我們發布了一封招募旅行作家的求賢令,收到89年出生的安琪的來信。看簡歷,知道她先後在北京、奧地利、德國、阿根廷、印度攻讀英語、社會教育、人類學、國際政治等專業,週遊世界後,現在住在大理的一個嬉皮小社區,做泰式按摩和靈性課程的翻譯。好像一直在切換興趣點,很好奇她在每個十字路口時,是如何做出選擇的,便試著約稿。

過去一年,她為我們採訪了現在大理做禪修的瑞士人Walter,和在江蘇鄉下做永續農場的一對夫妻。這期間,她還在印度南部一個叫「曙光城」的地方待了很長時間,一個月前,她發來一組曙光城的採訪,也才進一步了解她的履歷:在中國做流動兒童的教育支持,在歐洲做難民支援,在南美洲的生態村參與社區共建,為了探索社會現狀背後的原因又到歐洲攻讀社會學,探訪並居住在一些「有意識社區」:英國的華德福社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藝術生態村,峇里島上用自然材料建屋來抵抗消費主義的社區,全球各地臨時性的烏托邦社區……

她有意願採訪的人,和她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相似性,好像她試圖在採訪里找到某種答案:在資本的洪流無遮無攔地席捲全球時,那些想要走進林中小道的少數派主義者,能否開闢出另一條河道來?

我們以系列報導的形式,陸續和大家分享曙光城的這一組採訪,會比較長,但這些主流價值觀之外的嘗試,應該被知道。

【曙光城系列】之:引子

曙光城約章


 

「曙光城不屬於任何特定之人。曙光城屬於全人類。但是要居住在曙光城,她/他必須是神聖意識心甘情願的服務者。

曙光城將是個永續教育、持續成長、青春不老的地方。

曙光城希望成為過去與未來的橋樑。運用內在與外在的探索發現,曙光城將勇敢地躍向未來的體悟。

曙光城將是一個物質與靈性研究的場所,其目的是有生命力地示現人類之大同。」

本地治理是印度南部的一座小鎮,這座前法國殖民地因其獨特的建築風格以及與詩人、哲學家、革命家奧羅賓多·高士的關係而名聲在外。

自小鎮向北,在隱約魚腥味的沿海公路上行進,除了偶而瞥見一隅孟加拉灣的海岸外,一路上的景致是印度城鄉結合部的喧囂,叫賣的小販和摩托車的喇叭飛速向身後退去。一小時後朝內陸方向拐去,即刻是靜謐的鄉間:舊茅草屋頂、椰子林、破舊的濕婆廟、赤腳賣椰子的老翁。穿過一個名為Kuilapalayam的村莊,是一片與此前景象皆不相同的地方:芒果樹、大葉相思樹、菠蘿蜜、蕨樹之間,英文或法文的指示牌上標著居住社區的名字:「願景」、「毅力」、「自律」、「恩典」……而學校的名字叫做「最後的學校」「沒有學校」。建築的風格與他處不同,高挑的屋頂似是到了歐陸,茅草屋又像是穿越到了原始部落,其間又偶爾點綴著後現代主義的構建。膚色斑斕的孩子在紅沙飛揚的土地上奔跑,印度傳統紗麗和格子裹裙的高加索麵孔,及有一口泰米爾語的東亞面孔,讓人不知道來到了哪個國度。

在城區的中心位置,是一座金色圓形內觀室:Matrimandir,也是Auroville社區的靈魂。梵文中,「Matri-」意為母親,「-mandir」意為廟宇,「母親」稱其為Temple of the Universal Mother,即「宇宙母親的殿堂」,象徵著「神回應人類對於完美的渴望」。

建立於1968年的國際社區「Auroville」現有來自50多個國家的2700多名居民。「Auroville」是一個法語詞彙,「aurore」意為曙光,「ville」意為城市。它的願景是成為「一座世界之城,所有國家的民眾都能在和平與進步的和諧中生活。超越一切教派,一切政治,一切國界,實現人類大同。」

二月是這個北緯12°之地的旅遊旺季的尾聲,50年前的一個二月,來自一百多個國家的年輕人聚集在當時整片土地上僅有的一棵榕樹旁,人手將一捧來自原生國家的泥土放入一個大瓮中,為曙光城奠基。今年二月,曙光城生日這天清晨,居民與訪客聚集在社區中心圓形冥想室一側的露天劇院,為人類大同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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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roville社區的靈魂:圓形內觀室。社區到今年正好50年,來自世界各地的居民和訪客聚集於此,為人類大同祈福。「人類大同」,是Auroville社區初創時的理想。

初創時,這片土地空無一物,先行者多數是陸路穿越歐亞大陸的歐洲嬉皮士和來自印度本土的奧羅賓多追隨者,他們挖溝渠、建水壩、種樹、造田。如今,當初那片不毛之地已是一片成熟的熱帶乾旱常綠林。其間分布著農場、居住區、學校、劇場、圖書館、食堂。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這裡一起耕作、建屋、規劃、創作。每個小社區和單位擁有高度的自治,而事關整個社區的事情則由居民大會和通過參與式選拔方式產生的各個職能機構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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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城的創始人MirraAlfassa被追隨者稱為「母親」,她的靈性探索深受奧羅賓多·高士的影響。奧羅賓多是印度近代思想家、哲學家、宗教改革家,和甘地、泰戈爾一起,被稱為「印度三聖」,他年輕時曾留學劍橋,後來放棄英國的工作返印參與反殖民運動,並因此兩次入獄。他說「英國政府憤怒之舉的唯一結果是讓我找到了神。」第二次出獄後,奧羅賓多認識到精神探索更具革命性,便將注意力轉到了研究哲學、神秘主義以及瑜伽上。他並未跟從印度靈性傳統中的棄世道路,而是發展出「整體瑜伽」:擁抱並轉化人類生活的全部。在「整體瑜伽」的理念中,沒有什麼是「俗」的,所有人類活動都是靈性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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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泰戈爾、甘地並稱「印度三聖」的奧羅賓多·高士(上),和深受他影響,後來創建了Auroville社區,被社區的居民集體稱為「母親」的MirraAlfassa

正因為「整體瑜伽」對於物質世界的擁抱態度,曙光城在試驗人類大同與意識轉化的同時,注重意識轉換在物質層面的顯現。這座未來城市持續探索以更加永續的方式滿足人類對於文化、環境、社會與靈性需求的方式,摸索出來的森林重建經驗、天然污水處理系統、光伏太陽能發電裝置、風力泵的應用等,推廣到南亞次大陸,在有機農業、另類教育、藝術、跨文化創作方面的探索也被當作經驗學習。曙光城因此得到官方的認可與支持:196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曙光城列為「人類未來計劃」,並給予支持與鼓勵;1988年,印度國會通過法案,成立曙光城的財產法人——曙光城基金會——從而賦予其獨特的法律地位,並在財政上給予支持。

Mirra Alfassa在法國出生,在歐洲、埃及和日本分別進行過靈性學習。1914年她前往印度拜訪奧羅賓多後,認出他就是自己在此前的神秘體驗中經常看到的形象,並於六年後返回印度,以佐佑奧羅賓多「整體瑜伽」的願景。她照料著奧羅賓多的追隨者們組成的「奧羅賓多修道院」,並被親切地稱為「母親」。在奧羅賓多去世後的十多年間,「母親」繼續致力於整體瑜伽的修習。她在1956年首次提到這個實驗性的「世界之城」,據說曙光城的形象在母親的一次夢境中出現,「在這裡,沒有任何國家可以宣稱那是屬於它的領土。在這裡,所有善良的、擁有真誠渴望的人,可以像世界公民一般自由地生活著。他們遵從著唯一的權威,那就是至高無上的真理。」母親認為,在某種意識維度上,曙光城的理想已經實現,只是在我們能觸及的物質層面還沒有顯現。

為了把善意和渴望更美好世界的人匯聚在一起,母親和追隨者開始籌建曙光城,世界各地聽聞這個消息的人被感召前來參與社區。雖然母親在曙光城建立僅5年後就去世了,但是她被看作是曙光城的總規劃和靈性指導。

母親曾經說過,「對於那些對世界的現狀感到滿意的人來說,曙光城顯然毫無意義。」和曙光城很多居民一樣,在華北五線城市長大的我有一種外星人的感覺,似乎對社會現狀中的不公不義尤其敏感,總是在尋找一個答案,這種說不出所以然的推動力促使我後來選擇了公益事業:在中國做流動兒童的教育支持,在歐洲做難民支援,在南美洲的生態村參與社區共建,為了探索社會現狀背後的原因又到歐洲攻讀社會學。

在歐洲生活的前後四年裡,我和一些無政府主義者成了朋友,慢慢地嘗試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占屋、搭順風車、遊行、垃圾桶潛水、共建合作式菜園。「分享剩餘」、「永續生活」、「互助自治」這樣的概念進入我的生活,竟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世界諸多不公的背後,除了不當的體系支持權力在固化的團體內傳承外,也有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方式。被匱乏感驅使,認為下一個新的電子產品可以使自身價值增加的消費主義;被媒體渲染的恐懼所控制而對周圍人不信任,這些在我們手中的行為和選擇,都在與固化的建制相合作。

不同的群體為改良現狀在做著不同方式的嘗試:有人在建制內嘗試有所建樹,有人在體制之外監督、維權。而我愈發傾向於「超越建制」的方式——對於現有的遊戲框架和規則不對立也不合作,只是更多的自治和自我賦權,「成為你想看到的改變(be the change you want to see)」——無論是在物質層面更多的自給自足,了解食物從何而來,脫離消費主義的控制,還是在精神層面更多的自知和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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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者們篳路藍縷,在一片荒蕪之地上,試圖建立一座「未來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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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裡,我探訪並居住在一些有意識社區:在英國的華德福社區,「正常人」和特殊人群彼此療愈;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郊區,向所有人開放的藝術生態村是嬉皮士的天堂;在瑞士,一些前社會活動者將農業轉化為政治性的行動;峇里島上,一群年輕人為了不成為房奴,嘗試探索用自然材料建屋;每年在全球不同地方發生的彩虹聚會是一個臨時性的烏托邦社區……它們從開放到封閉,側重點從政治、藝術、療愈到靈性成長,指導哲學從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地方自治主義到人智學、東方靈性傳統,都是對人們如何能在和諧和富足中與自然共同成長的嘗試。

似乎人類歷史有多長,對烏托邦的願景就有多長。從歐文、馬克思, 到先驗詩人愛默生和梭羅, 到更早提出理想社區模型的盧梭以及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眾多的哲學家、經濟學家、靈性導師,為烏托邦開出了諸多配方,而有意識社區就是這些理論的試驗場。人類社會最早的有意識社區可追溯到12世紀躲避政治和經濟迫害的基督教徒,在亞洲的修道院、僧團,也是有共同價值觀和追求的人對於社區生活的嘗試。18世紀在西方社會興起了一大波共識社區,它們有著較嚴密的組織架構,孩子交由社區撫養,每日定量工作。

上世紀60年代末,「嬰兒潮」一代年輕人在戰後充裕的物質條件中長大,而不必過於關注自身及家庭的財政狀況。作為社會的潛在參與者,他們開始重新審視經濟和政治發展的方向,並且開始問詢:「在工作和消費之外,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人類如何更加和諧地共同生活?」二戰後,西方政府的軍備競賽和對小國內政的干預,引起民眾的普遍失望和不信任。而種種社會問題越來越多地被看到:財富分配的不平,環境危機,女性、殘疾人和其他被忽視的少數群體的權利問題。於是開始了一場關注公民自由、社會公正和生態環境的反文化運動,「權利花」(flower power)一代走上街頭反越戰、反歧視,並轉變自恨生活方式,推崇內在探索和集體生活。曙光城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中誕生,「權利花」一代也成了曙光城初建的主力。與上一波興起的社區那種由精英控制、成員遵守規則的方式不同的是,60年代的「第二浪潮」更傾向於無等級,甚至經常是有女性主義色彩的共識議事方式。這些社區更願意尋找經濟、政治、環保的革新解決方式,而非像更早的社區那樣倡導回到一種原始的生活狀態。

四年前我在印度新德里的尼赫魯大學交換學習,聽到有關曙光城的隻言片語,褒貶不一。坦白地說,對於當時抱持激進理想主義的我來說,它聽起來像是一個已經被主流價值觀腐化了的曾經的美好。社區距離沒有金錢和等級的夢想還很遙遠,而近些年的發展似乎也更趨同於主流社會。成員們對「母親」的推崇,在我聽來像是一個在個人崇拜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邪教團體」。

然而對於這個當今世界上最大的有意識社區,仍然存有許多好奇。後來因為修習的原因常常在印度,但也只是在三年後才終於決定去曙光城探個究竟。

最初,類似旅遊景點的設置、社區的等級、昂貴的物價,讓我頗有些後悔。和一些朋友在一個社區菜園工作了幾個月,作為一個過客與社區成員之間的隔閡淡化後,我開始接觸到社區更深層的地方。先行者當年那種付出,社區成員的真誠和內在探索,都讓我感動不已:年逾七十的Bernard創立的pebblegarden曾經是一片布滿石子的乾涸河床,他和搭檔一起做森林重建,用自然農法建立起生物多樣的菜園,並且建立起交換和延續瀕危品種的種子銀行。來自比利時的他把所有的年華和積蓄投入到社區中,將自己的物質需求降到極低,全然不問未來。對於社區的變化,始終保持十分樂觀的態度。而社區的老成員中,像他這樣的情況並不在少數。

曙光城並不裝作已經達到了為之努力的目標。我遇見的每一個社區成員都會說,若存有對烏托邦社區的既定期待,曙光城無可避免地會讓人失望。澳大利亞人Johnny在社區生活了47個年頭,是曙光城最老的森林社區Fertile的掌舵人,他告訴我,曙光城是更廣大社會的一個縮影和樣板,是研究人類社群的好地方。「所有『外面』世界的存在,都在這裡有更集中的呈現。」而第二代曙光城村民Anandamayi對我說:「有時訪客們會感到困惑,為什麼我們還沒有實現夢寐以求的烏托邦。我理解他們的想法,但我認為重要的不是我們沒有取得的成就,重要的是我們每天早上醒來都願意繼續嘗試。」

 

「母親」生前的意願是,在這裡建立一座能生活五萬人的城市,這便是這座城市的未來規劃。當人們試圖避開現有社會規則,在荒野里重建另一個世界時,因為「人們」仍然來自原有社會,他們真的能建立一個新世界,而不是日益接近他們最初要避開的社會嗎?這也是安琪想要在曙光城50周年時,試圖和這裡的居民們討論的問題。

在接下來的兩年裡,這個地方像是有魔法一樣,使我不斷往返。站在局外批判和感嘆是容易的事情,在失望和感動後面,似乎有一種再去仔細看看的意願。母親說,曙光城是這個地球需要的地方。我想,這個地球需要知道這個地方。在曙光城建立50周年的時間裡,我記錄下一些社區成員的經驗與思索,以探問追求世界大同的未來之城和其間成員五十年間的種種:當初為何離開原生國土,在一個新的社會建立新的生活?人類大同的理想如何落地在每日生活的點滴里?過去五十年間曙光城有何變化?

受訪者中,有人是「意外發現、回國、念念不忘、回來定居」,有人是第一天認定後就再沒離開過。有人在人人住茅棚的時代篳路藍縷不問未來,有人在曙光城已經名聲在外時慕名前來,有人是奧羅賓多修道院修行多年的修士,還有在市政廳擔任規劃重責、接待政務領導的耄耋老人;有在森林小木屋中過著幾十年如一日的種田護林工作的老嬉皮……他們多數都曾是旅行者,走到這裡,就走上了另外一趟旅途。南非人Jasmin說:每一個曙光城村民都是一個宇宙。

像任何一個人類社群,訪談中不斷觸碰到曲折的、暗流涌動的歷史:八十年代的困難時期暴露出人性中不堪的面相:拉幫結派、誹謗中傷……利益的爭奪、觀點的分歧,不一而足。人類大同的真誠願望與每日中因內在固有局限造成的紛爭交錯上演。居民中,建築師、有機農夫、另類教育推崇者、新能源實踐者、靈性療愈者、環保主義者、社會工作者、藝術創作者、避世者、酗酒者、好吃懶做者兼具。很多人在經歷了最初夢想的幻滅之後離開,這也是為什麼新成員加入時會有一年的「試用期」。巴西人Aryamani是奧羅賓多多部著作的譯者,對她來說,「所有困難都與曙光城本身無關,而是由於我們都是人,如此不完美的人。」這不完美源於幾千年來的局限,不會因為加入社區而馬上消失。德國人Frank十年前加入社區,他認為清理和提升的階段至少還要200年。

曙光城在新能源以及生態重建上有諸多創新,然而距離真正的資源自足和低碳生活仍有許多距離。像中國居民清寧提出的:「在物質達到一定程度的豐富時,是呆在這個舒適區,並不斷地提高舒適度,還是讓當年先行者的那種精神去引領社區的發展?」人們對城市的願景不一,甚至因為一個被質疑不符合環保標準的住宅項目發生過遊行,以示威者強行將挖掘機停下告終。

母親將曙光城的政治組織形式描述為「一種神聖的無政府主義」。在初創期,社區成員圍成一圈坐在地上邊喝茶邊議事,彼此熟識、信任,當社區發展到幾千人的規模,不可避免地需要更統籌的議事機制。然而,曙光城避免陷入任何一種僵化的政體模式,一直在探索:現行的「參與式選舉」是五六年前的一個實驗產物,既有直接民主制的影子,又不完全是。關於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需要「規則」和「框架」,曙光城也一直沒有定論。

將工作和服務當成修行,在印度傳統中被稱為「業瑜伽」,也是奧羅賓多「整體瑜伽」中著重強調的部分。在曙光城,工作的選擇不取決於學歷或背景,而是興趣和意願。它也不是生存所需的交換條件,而是修行提升、服務於更高目的的方式:無論市政廳的城市規劃工程師還是劇場的清潔工,每月拿到同樣數額的補助,存在村民帳號中,在合作社、食堂消費時報帳號使用。一天五小時的服務是理想的狀態,而「紀律來源於內在,對自己深層的忠誠。」來自中國的社區成員麗君曾經是國內大學的社會學講師,她說由於沒有監督機構,有些社區成員同時做幾份工作,時間遠遠超過五小時,也有為數不少的人乘著漏子。

雖說醫療、教育由社區免費提供,但每月相當於人民幣1500元的補助對於大多數居民來說仍不能滿足需求。至今,曙光城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印度政府以及私人捐贈。多數居民或者已經有了儲蓄,或者定期回國打工賺錢。「金錢」這個議題對於第二代村民以及想要加入社區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挑戰的。(鯨魚曰:其時還是同樣的金錢議題)如何為社區注入年輕的血液,是很多老村民也掛念的事情。

然而這裡畢竟不是主流價值觀的簡單重複,雖然帶著自身習性和局限,但是對於自我探索和人類大同的心之所向仍是共識。在市政廳一個顯眼的地方,有這麼一句話:「如果你想走得快,一個人走;如果你想走得遠,一起走。」曙光城的人明白這裡不是目的地,而是過程。每當聽到曙光城作為一個社區和個體所面臨的挑戰時,我總會問「那怎麼辦呢?」「找到自己內在的靈性權威,並以此為基礎與外界互動,就會做出正確的行為。」這樣的回答不約而同地反覆出現,母親在《一個夢想》中說:「在這裡,所有人類戰鬥的本能只用來對抗自己痛苦的根源,用來超越自身的弱點與無知,用來成功地戰勝自我的限制與無能。要居住在曙光城,她/他必須願意是神聖意識的服務者。」

曙光城可以說是一個經典意義上的烏托邦實驗:不斷探索,使不完美的現實變得更加完善的新方法。烏托邦在希臘語裡的字面意思本是「不存在的地方」。JohnEgerton在《烏托邦的願景》一書中說:「事實上,烏托邦不是一個完美的地方,而是創造一個完美之地的願望;它面向未來,而不是過去或現在,它的可貴之處不在它所取得的成就,而在它所願做的嘗試。」

曙光城如果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或許在於它的意願。

烏托邦不是一個完美的地方,只是創造一個完美之地的願望。

未完待續……

文字:劉安琪

照片提供:Lisbeth Nusselein
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news/le5ybr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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