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lotus.org.tw/ShowMonthlyCon.asp?monid=406&tid=25&subtype=%A5%CD%A9R%C2%F9%A4%EB%A5Z 縱浪大化的生死命題--從電影看生死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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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企劃/朱惟君 繼「從文學看生死學」後,本集專題將繼續以「從電影看生死學」的角度,邀請讀者一同閱讀包括黑澤明、英格瑪‧伯格曼等前輩電影大師,以及瀧田洋二郎等近代新銳導演,如何透過影像與鏡頭,傳達他們在思索及探求生死議題的過程中,所欲敘說的幽微而深刻的訊息。 很有趣的是,在這個似乎令人感到最悲觀、最絕望的「死亡」意象之前,我們反而同時在《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活下去》、《第七封印》這三部電影中,看到了充滿生命力的光明與盼望,似乎「唯有死亡當前,唯有如實觀看並面對死亡,才能真正藉以啟發電影主角對人生的感悟、對生命的熱情,才能真正藉以自我完成此生的生死課題與生命意義。」 也唯有如實觀看並坦然面對死亡,才能生「定」,這是台大醫院安寧病房護理長王浴,從《大病人》這部電影,以及自身旅行的深刻經驗中所體悟的生命風景:能定,就不會在生死一瞬間亂了分寸,就能演繹最令人動容的生命的樂章。
從人生如旅談《大病人》 ■王浴(台大醫院安寧病房護理長) 「大病人」是一部以醫院背景拍攝的商業電影,雖然有些誇大效果但卻不失真,我常用它來教學,整部片有許多可以提出討論的議題如:真相告知的文化、醫療模式的選擇、疾病末期的倫理決策、醫師面對絕症病人之態度隱藏著對死亡的恐懼、生命的意義……等。 有人說人生如戲,我寧願說人生如旅行;人生如戲,「戲」總有開場和退場,上場後就要盡責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但並沒有探討如何退場與退場之後……。生命有如旅行,旅行多半是可以安排的,參團或自助行悉聽尊便,我個人偏愛自助行,自助旅行要花比較多的時間作功課,風險要比參團高,一切並不一定都能按你的計畫進行,但常有出乎意料的收穫。 有一次我從日本最北的城市稚內搭船到禮文島,然後走往島上的桃岩步道,在山上突然風雨交加,能見度大約只有5公尺,速度自然慢下來,算一算當我翻過山頭一定搭不上最後一般巴士,如何在山區脫困成為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加上四顧無人,內心的恐懼可想而知;還好後來雨停了,風也停了,讓我可以邊走邊跑,最後平安回到民宿。 事後檢討,雖然有準備也有備案,但「一緊張就亂了方寸」。我想瀕死過程最忌諱的應該就是亂了方寸。本片主角回到家裡躺在客廳,在眾人圍繞下,每一呼吸都牽動著陪伴者的心,讓即將遠行者幽默的說:這很像到火車站送行火車卻遲遲不開,這需要執著。引來哄堂大笑,最後就在眾人哭哭笑笑中,主角安詳往生,如果沒有準備,不夠「定」,或許就無法呈現出如此令人動容的場景。 我不清楚這部片究竟該屬於喜劇或悲劇,很多人在影片結束時,多半心情沈重甚至眼眶泛紅。在我看來它是一部喜劇片,主角最後幾天在旁人同心協力下,讓他完成他的電影,尤其醫師從不准他出院到最後隨侍在側,虛心向病人學習,對主角而言,這才是他此生生命的意義,對醫師而言,照顧病人到病人往生,何嘗不是另一種「心動」,這樣的「心動」在醫師往後的行醫歷程會產生什麼意義呢?。 有一段畫面頗值得探討──瀕死的歷程與死後的世界,雖然影片呈現的不見得是正確的,但一般人忌諱談死,害怕死亡不想瞭解,就像你要去旅行,卻不知道要去哪裡一樣,如此怎麼準備每個人都要經歷的死亡呢?★
面對死亡,才能學會真正活著── ■陳國傑(影視編導工作者) 就在片中男主角小林被老婆發現從事禮儀師工作而萌生辭意時,一場主僕對談戲卻格外讓我深刻驚豔。葬儀社老闆談到自己夫妻因死亡而分別,獨自承擔一個人活下來的痛苦,為了讓亡妻有個美麗的後事才開始從事禮儀師工作,妻子是第一位客人。老闆吃著手上的美味魚白告訴小林:「魚白也想這麼說,生物靠吃其他的生物而存活下去對吧?……不想死的話,只有吃!要吃的話,就要好吃的才行!」小林似懂非懂的咬下魚白,卻是一臉滿足。老闆補上一句:「好吃的讓人為難」。 葬儀社老闆想註解的似乎正是:「如果要感知自己生命的存在與真正活著,就必須實實在在的認清生命的真相,而既然要活著,當然要活的精彩。」 意識形態的存在讓我們感覺到自已的不可或缺,但現存的哲學卻提醒我們並非不可或缺。哲學家狄奧多•阿多諾說:「存在的事物,都是與『可能的不存在』相比而被感知的。」人類以反諷的方式生活,接受自身存在的無根基的一個理由,就是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中。沒有什麼比我們必定會死亡更能生動地表明我們實在是多餘的。接受死亡也就能過更豐富的生活。承認我們的生命是暫時的,我們就能放鬆對生命神經過敏的控制,從而更好地享受生活。在這個意義上,欣然接受死亡,不同於病態地喜歡死亡。 要是真的把死亡放在心上,肯定我們現在的品行會更高尚。要是始終時刻面臨死亡,想必我們會更容易寬恕敵人、修復關係。小林從禮儀師這份工作中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學會真正活著。在另一場大啖炸雞的關鍵戲裏,小林反問老闆食物好吃嗎?老闆再次以「好吃的讓人為難」回答,其實這也是小林自己內心的答案,小林此刻真正悟懂了,兩人彼此心領神會。必須面對死亡才能真正活著,著實讓人為難。一場禁忌命題的電影感動,卻完全不為難觀眾,推薦您──《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
《活下去》所揭示的生命啟發 ■陳國傑(影視編導工作者) 「最是單純,且最為平凡的生活,故是最為恐怖可怕的。」黑澤明的電影《活下去》,描述一位誠實愛家的公務員渡邊勘治,他一輩子安分辛勤的工作,妻子過世後,為了年幼的兒子,沒有再娶,一心培育孩子長大成人;然而,就在毫無預警的情形下,渡邊得知自己罹患絕症,他這才突然驚覺到自己一輩子都過著陳舊乏味的日子,從來沒有享受過美好人生,也「從未真實的活過」。 在死亡如此靠近的時刻,如果我們也如同渡邊一樣,這才第一次認真的回顧了自己的一生,這才第一次探問自己人生的意義,或許,我們受到的驚駭,也像電影主角一樣,因突然面臨此一巨大的虛無感而陷入極端徬徨無助的境況。 二十五年來從未請過假而有「木乃伊」封號的渡邊,因此已經很多天沒去上班了,就在此時,辦公室一位小姐為了請渡邊批准辭呈,而到訪渡邊家;經過幾次相處,在感染了這位活潑的姑娘所帶來的愉悅氣息下,渡邊語意悠長的對她說:「妳如此充滿著生命的活力,我就是羨慕妳這一點。在我死去之前,祇要給我一天,讓我活得像妳一樣。除非我能如此,否則我死不了。我想做些什麼。」 一天當他走在荒蕪空地上,想起曾有地區婦女多次請願,想在這裡為兒童蓋一座公園而遲遲未獲當局重視;他突然醒悟,讓這個理念付諸實踐,就是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此一意義」讓原本消沉脆弱的渡邊,突然生出一股生命的活力,最後真的在他死前,靠著他堅持不退縮的努力與毅力下,實踐完成了孩子們心目中美好的兒童公園。 即時的醒悟,讓渡邊在剎那間已擁有驅逐絕望困境的能力;這是渡邊在面對死亡時,既不消極尋死,也非被動被迫接受所呈顯出的「積極意義」。 「逆境似乎也有好處,人在不幸的境況中會發現真理。」因為雖然從我們一出生開始,就持續面臨「向死存在」的事實,但如果不到生死關頭,多半彰顯不出海德格所說的此一「實存(真實)的本然性」;透過電影中渡邊生命故事的具體演繹,此一抽象思維,給了觀眾更清晰的可循軌跡。★
《第七封印》的與死神共舞 ■陳國傑(影視編導工作者) 「我將記住這一刻,這寂靜,這暮色,這一碗野草莓和牛奶……我要小心翼翼地捧著這記憶,就像捧著滿滿一碗鮮牛奶一樣。」這段對白,就如同英格瑪‧伯格曼在電影《第七封印》中所型塑的死神形象,一樣鮮明。 這是剛從十字軍東征歸來、歷經苦難與疲憊的騎士布洛克,在接受戲班成員約夫夫婦招待時,滿懷感念的深刻心境;彷彿他之前性命以赴的「聖戰」,已經顯得微不足道、甚至不知所為何來。 這趟歸程,殘破紛亂的土地上正遭逢瘟疫肆虐,一片死寂。騎士布洛克不可避免的也與死神狹路相逢,為了爭取時間,他提議以生命為賭注,與死神下一盤棋。這幕與死神對奕的畫面,也在影史上留下了極為經典的歷史定格。 也因此,這趟歸程同時成為騎士思索生存價值的自省之旅。他在路途中所遇到的每個人物,不論是有著樂觀堅定信仰的約夫夫婦、貪生怕死又偷情享樂的演員史卡、或是被視為女巫要被火焚的受難少女……等,正是柏格曼試圖從人生百態的不同視角,去探討信仰、宿命與死亡議題。 其中,約夫夫婦與史卡的角色,最是對比鮮明。約夫夫婦是充滿稚氣而單純的人,這種性格特質其實極為珍貴,但往往無法為世故的社會所體會。有趣的是,一生庸碌又取巧的史卡曾搶著扮演一齣戲的主角──死神,他對約夫說:「你是個笨蛋!你只能扮演『人的靈魂』」,然後搶走死神面具罩在自己臉上,學著死神的語氣:「你的時候馬上到了!」結果,此一行為對他沈思生命一點幫助也沒有。 約夫夫婦的角色正反應了柏格曼心中的想法:人的靈魂就需要這種善良、易感、赤子之心和對生命的熱愛,也是這樣的人,信仰對他們再簡單不過。而史卡的角色,正讓柏格曼可以透過死神對布洛克說出:「多半的人活著,從來也不考慮死亡以及生命徒勞這類問題。」 就在那幕經典的歷史定格中,騎士布洛克在歷經艱難的理想、信仰追尋後,從約夫夫婦身上看到啟示,看到「笨蛋」背後非常寶貴的靈魂;所以布洛克趁著向死神「偷來」的時間裡,故意弄翻棋盤,使死神分心,好讓約夫夫婦的篷車偷偷溜走。 電影最後,約夫夫婦抱著他們的孩子米雪,站在朗朗晴空下,宛若一幅文藝復興時期「約瑟、馬利亞和小耶穌」的宗教畫;他們遙望被死神所帶走的布洛克一行人,彷彿也正與死神共舞,這時,如聖樂般的音樂緩緩流曳,帶來一片光明與盼望。★ |
- Oct 13 Sun 2013 07:17
從電影看生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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