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意云 开启“仁”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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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06 23:59 来源:YNET.com 北青网 北京青年周刊 郭小寒 江叶禅 刘海洋
近日,台湾国学名家、台湾文化大学教授辛意云偶然造访北京,在北京的文化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作为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生前的得意弟子,辛意云不仅有着很多与钱穆先生交往的珍贵记忆,也有着自己的学术成就和传奇经历。在台湾他桃李满天下,很多商界政界的要员都听过他讲的《论语》,他还在电台做节目,向普通台湾听众展现国学之美,也开解了很多人内心的枷锁。在北京时尚廊书店,辛意云临时作了一场国学和佛学的讲座,吸引不少白领来聆听,辛意云语音温和娓娓道来,但却深藏智慧,展现了新一代国学名家的风采。
辛意云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黑黑的眼袋,但言谈之中透着儒雅和坦然之气。他说自己从小身体就很差,童年几乎是在急诊室里度过,长时间只吃开水烫小白菜和面条。那时候他的母亲总是问他,“你要活还是要死?你要活就得忌口,你要死就随便吃”。所以辛意云从小就自觉不自觉地开始思考生死的问题。辛意云身体不好,不能出去玩,学外国文学的父母就给他准备了很多儿童读物,他发现自己专注地看那些西方的神话故事时是会忘了身上的病痛的。而他的家在台湾最早的老庙之一——法拉寺的隔壁。那是一座闽南式的大庭院,辛意云常常悠游在田园间,庙里的善书也就成了他最早的佛学读物,上大学的时候,辛意云选择文化大学去读中国哲学。他在那里遇到了国学大师——钱穆先生。
“我觉得人与人的相遇是有机缘的。”辛意云说。早在上初二的时候,辛意云就在舅舅的书橱里面读到过钱穆先生的《中国文化史导论》,“觉得他说的历史和老师说的不一样,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辛意云遇到钱穆先生时,钱穆先生正在文化大学的历史研究所开课,钱先生的语言是无锡官话,很多同学听不大懂,辛意云会上海话,没有语言的障碍,所以每次钱先生讲课他都去听。有一次钱先生问辛意云最喜欢《史记》的哪个篇章,辛意云说是《伯夷列传》,因为“这篇最没有故事性,讲一个史者的‘史心’、‘史得’”。后来的二十多年钱穆先生经常会说,遇到辛意云是自己教学人生难得的机遇。而辛意云觉得自己能有幸陪伴在钱穆老师身边,看到他23年来最真实的状况,不仅能够学习史学和经学,也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人生经验。
大学毕业以后,辛意云一直从事教育事业。有一天钱穆先生问他;“你教书快乐么?”辛意云答曰“快乐”。钱穆先生又问“那读书呢?”答曰:“也很快乐。”于是钱先生又问他:“那如果有天不能教书也不能读书,你还能快乐吗?”辛意云当时明白了,老师是在提醒他,“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呼”。意思就是说:如果你的快乐依赖在教书依赖在读书里,那么有天不能的时候你还快乐么?真正的快乐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因为钱先生当时眼睛基本上坏掉了不能读书了。但在他看来快乐是在心里面的。
钱穆先生90岁生日的时候,辛意云带着自己当年的一些学生去看望他,钱穆先生很开心,跟众人聊天,然后问辛意云岁数,辛意云说45。先生就说刚好是倍数,问辛意云的学生岁数,答曰三十。先生就说:“我也是从三十过来的,时间真快,我九十了,你们正是好的年纪,要珍惜。”然后钱穆先生划了火柴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吐掉,拿着火柴棒摇一摇把火摇灭,说:“年纪大,身体弱了,其实就像火柴一样,摇一摇就熄,你们一定要珍惜你们这个年纪。”钱先生生前最后两年已经完全失明了,他对学生们说,“我不能教你们了,往后你们要来教我了,要把新事物告诉我了,说个道理给我听,从今天开始你们说”。当时在场的学生一个都不说。等了半天,老师说:你们怎么不说话,平时你们相互之间不都说话么?有个同学说:“老师,我们怎么敢说话,这样子有误您的倾听”,先生说:“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心呢。你们不都是教书了么?你们都教了这么多年了,在学生面前可以说话,为什么不对我说?你们有不平等之心啊!“回忆这些细琐的往事,辛意云总是感慨万千。
钱穆先生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用自己积攒的稿费和胡美琦一起成立了”素书楼文教基金会“来推动国学。钱穆先生去世后,辛意云成了运行该基金会的主力人员之一,开展了一系列推动两岸国学发展的文化交流活动。上世纪90年代初,内地的中学也逐渐开始重视传统文化的教育,”素书楼文教基金会“办了一个两岸交流会,并决定每年举办两岸三地的“国学夏令营”,到2008年已经是第十届了。能让学生们在中学阶段树立自己的价值观,启发智慧,在辛意云看来是国学教育的首要事件,也是对钱穆先生为学精神的一种传承。BQ:你大部分时间在从事教育,而且主要是在中学生当中创办国学社。国内的国学教育大多只停留在典籍背诵上面,能说一下你的教学经验么?
X:我会告诉学生们为什么要背诵,它的重要性在哪里,它的内在含义是什么?我会根据他们可以了解的成度,提供现实经验部分给他们。比如说一个学生数学不好,我会问他:是不是从小到大,相对其他课程数学一直都不好?他说是。我说既然如此,你考到50分是不是你数学的最高分?如果是,这是你数学最高分,不要苛求,尽量弥补,因为这是你目前能尽力达到的分数,但也不要气馁,因为考试是看整体的课程。我就这样带着他们看,让他们发觉他们真正特殊的地方,欠缺的地方,引动他们,同时透过教学让他们看到,所有经典背后的智慧。中学生的国学教育实际上是一个价值观的建立,一个判断力的建立,一个自我肯定的建立过程。
BQ:你研究国学,教国学,而且还在台湾主持电台里的国学节目,想通过这些传达什么?
X:我就是想说《论语》本身,其实是开启中国学术的一把钥匙。它有日常人生的一部分,它也从日常人生中归纳出普遍的人的根本性的部分。为什么中国自汉代以来把《论语》当作公民必读物,原因就在于它是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人?人的知识从什么地方开启?这是我们近代容易忽略的部分,但又是中国文化真正的部分。
BQ:你说自己是站在更高立场上来看问题的,这种立场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来达到的?
X:这是阅读和积累的结果,一个智慧的取得和呈现。这不是一个定点提供的,不是放在那,然后我去取。我试着在学而时习之的条件下去实践他们所提供的方法。
比如“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就真的在试如何发现我先天的创作力和可能性在哪里。然后《中庸》上进一步提供方法:认识你的情感,了解你的性情。就是刚才我说的,人的个性就是由性情所决定的。我是这么过来的,然后就不断实践,慢慢就真的发觉我可以比较客观地看待事物,看待自己。
BQ:你说于丹用她的方式宣扬国学,可以让更多的人迈进国学的门槛,就是说,你是赞成这种行为的?
X:我是赞许这个行为的,而不是赞成。因为她是一个经营者。特别是在现在社会中,不论是内地、台湾,还是华人世界,都和经典有些距离了。她用这种方式来触碰经典的门,是值得肯定的。所以我不从学术上去批判,因为于丹从事接引大众的工作。
BQ:上世纪80年代,据说有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聚会,大家讨论说21世纪主流思想就是孔子学说。你怎么看待世界范围内的孔子学说?就是它有没有普世的价值?
X:有。全世界都在对人有困惑。很多大哲学家他们本身都是悲剧结束。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人是怎么回事,无法确定人性在哪里。可是《话语》很早就说了:人只是人性的一部分,真正的人性涵盖在仁爱里面,人就是仁的前期。人在觉醒后寻找适当的情感储存和表达,通过智慧安置人的生命,开展人的智慧,这才是人,这才能有文明,才是文明的动力,所以孔子学说的是有普世性的,可以提供给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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