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辛說 2013-02-21— 應帝王_且鳥高飛-而天下治矣

 各位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好。

 上禮拜,我們談到肩吾告訴狂接輿:「日中始何以語女?」作為一個國君,治理天下只要全憑自己的意志,決定國家的法律制度和規矩,如此,老百姓沒有膽敢不接受命令和教化。狂接輿聽了便回應著說:「這可真是欺騙人的大謊話呀。」如果真的用這種方式治理天下,那如同在大海裡找一條河、挖運河一樣,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一個聖君治理天下不會只在乎外在的表現,只求外在形式上的安定、有秩序而已,最重要的是,他要有內部的合諧、完全合乎自然的生理秩序,所以他不會損害百姓的自然真性。

 

 或許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想問:什麼是自然的真性?簡單的說,樹木都會自然向陽光生長;人在自然的環境下成長,都會希望自己能夠走向完美。這就是萬物與人自然的真性,任何摧毀都一定是受到挫折的結果。所以,一個真正的聖君,是順著萬物與百姓的真性而行,同時,聖君在政治上還要檢驗,一切的作為、行政等,是不是都有確實做到,這些作為是否都符合百姓自然的真性,之後再來推動執行,讓百姓能夠真正地依著自己自然的生命秩序努力過活、發展,他不是只靠外在的社會秩序,強制百姓就範或遵守來達成某個特定目的。親愛的聽眾朋友們,莊子的這個觀點,是不是很合乎我們現代的民主政治?一個理想的民主政治,所以莊子所說的絕不是一個空想主義,或是一種烏托邦的高遠理想。

 

 接著再說:「且鳥高飛以避矰弋之害,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而曾二蟲之無知!」這裡的「且」是況且;「鳥高飛」就是鳥類可以飛高;「以」就是用;「避」是躲避-用來躲避「矰弋之害」,這裡的「矰弋」簡單的說,就是用來補鳥的網;有人說是繩子上綁了箭、用來射鳥的武器;也有人說增弋就是箭上綁了繩子的這種東西。這裡就是說:「況且,鳥會高飛、以避免人們用綁著繩子的箭射牠。」換句話說,不管多麼縝密的危害,人總是會想辦法逃開;如同鳥也會高飛,想辦法不讓人們捉到牠。

 

 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鼠,就是一種小型家鼠,別名又叫做「耳鼠」用來形容牠如耳朵的大小。「深穴乎」就是「深藏在」的意思,這裡的神丘指的是神壇,一般說是社壇,古人用來感謝土地的土台子;「熏」指的是火熏,「鑿」就是挖掘,「患」是禍患、災難的意思。

 

 「而曾二蟲之無知!」而就是「你」;「曾」是竟然;「二蟲」指的是這兩個小動物、就是前面的鳥和老鼠;「無知」就是不知-生活在屋子裡的小老鼠,都懂得深藏在神壇底下的小土堆裡,避免人們用煙熏、火熏將牠引出來捕捉的這種災難。你竟然不知道,人們也會躲嗎?連小動物都清楚的事,你會不知道嗎?

 

 剛才我們說到:連鳥獸都會因為災難而躲開,難道人不會嗎?這句話的意思:你竟然不知道這兩種小動物都有能力避害、逃災,以求保全自己的性命。難道人不會嗎?這兩句話就是說:「況且,鳥都懂得高飛、來避開人們用箭射傷牠;小耳鼠也知道身藏進社壇下的土堆、以免人們用火熏將牠逼出來抓取。你竟然不知道這兩種小動物都曉得如何避災、保全自己的性命?」這句話引申出來就是:連小動物都知道躲避災害以求生,何況是人類呢?君王若以自我意志提出所有法律、所有規矩來強制百姓遵守,如此一來誰敢不就範?誰敢違抗呢?這樣,社會就能達到安定,也能達到君王所希望的目的…但,政治真的是如此簡單嗎?政治真的只是社會外表的呈現方式嗎?連小動物都知道避禍以全身,人類當然該更明白如何求生,他們的智慧怎麼會連這飛鳥與老鼠都比不上呢?只會在為政時期,一昧強制、欺騙百姓,這樣絕對無法發揮政治的真正效果;這樣的做法也不能達到他們預立的目的。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我們看看人類的歷史和發展過程,不就正好證明了莊子的這段說詞嗎?真的的為政,就是要合乎人性、順乎天理,不要傷害百姓與萬物的生長真性,不可摧毀萬物與人們渴望生長、達到完美的天性。現代科學帶給地球的傷害,就莊子而言並不理想,雖然科技發展給了我們極其良好的生活,可是也為我們帶來了災難。

 

 我們再來看,莊子的下一段故事:「天根遊於殷陽,至蓼水之上,適遭無名人而問焉,曰:請問為天下。無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問之不豫也?」這裡的天根與無名人,都是莊子虛擬的人物。殷陽是地名,是指殷商的南面;蓼水是一條河的名字,古人說是某個趙國境內的地點,也有人認為是個虛擬的地名。

 

 「蓼河之上」的上字,指的是「邊岸」,就是蓼水的岸邊。「適」是正好、恰好;「遭」是遇到、遭遇;無名人指的是人名;「而」是「就」;「焉」是「之」,就是無名人。「請問為天下。」這裡的為字,是作為、治理的動詞意思-請問如何治理天下。

 

 「無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問之不豫也?」-「去」就是走開、有驅趕的意思;「汝」是「你」;「鄙人」就是鄙陋、見識淺小又庸俗的人;「何問之」白話一點就是「為何提這種問題來問我」;「不豫」指的是不愉快-你怎麼會拿這種不愉快的問題來問我?

 

 天根到殷陽遊玩,到了蓼河這條水岸邊,剛好遇見個無名人,於是便問他:請問如何治理天下?這個問題惹得無名人很不高興,於是說:走開!你真是個粗筆又庸俗的人,怎麼會拿這種令人不愉快的問題來問我?接著,無名人再說:「予方將與造物者為人,厭,則又乘夫莽渺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遊无何有之鄉,以處壙垠之野。汝又何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也?」

 

 這裡的「予」是我;「方將」就是將要;「與」是和;「造物者」我們曾說過,就是大道、大自然;「為人」就是為伴、作為朋友。這裡的「厭」字,請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注意,並不是討厭的意思,而是寫為「饜」字、飽足的意思;「則」當作就;「又」就是再;「乘」是搭乘;「夫」是語助詞,當作予、自己;「莽渺之鳥」的莽字又可以當作「茫」,就是遍佈一切;「渺」就是飄渺;這裡的莽渺,指的是遍佈大自然的清虛之氣,「鳥」字只是用來比喻清虛之氣,如同鳥禽一般。

 無名人說:當我很滿足的時候,會搭載著那份清虛、芒渺之氣出遊「以出六極之外」這裡的「以」就是而;「出」是超出;「六極」就是六合,原本是上下、四方的意思,一共六面,引申為這個宇宙、這個世間,這裡說「六極之外」就是到達宇宙之外。「无何有」就是無有,「而遊无何有之鄉」指的是宇宙之外、世界之外、什麼都沒有的空寂境界,代表清靜、沒有任何雜質的意思。

 

 「以處壙垠之野」的「以」就是而;「處」是居;「壙埌」是空曠、遼闊的意思。「汝又何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也?」汝代表你;何是何需;「」等音於「藝」字,古人當作「方法」來講,在這裡是當作「提出」;「以」就是用、拿-你又何必提出這種治理天下的問題來觸動我的心呢?這裡的「感」作觸動解釋;「予」就是我;「為」是助詞。

 

 當無名人準備出到六極之外,乘著茫渺之鳥到無雜質、清靜的太空之外,正在做此規劃時,幹嘛提這麼掃興的問題來問我呢?親愛的聽眾朋友們,你們有沒有這種經驗呢?正要出去遊玩、拋開一切,卻有人問起了這麼煩的問題。

 

 天根不死心,「又復問」就是再問了治理天下的問題「無名人曰:汝遊心於淡,合氣於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無名人被他糾纏著,也只好說了。

 「淡」是恬淡、沒有企圖心、不刻意的作為,「汝遊心於淡」-你把自己的心放開,不要有所企圖心,一切順應自然就能無為而治。「合氣」就是與氣合一,這裡的氣是指恬淡、清虛的和平之氣;「漠」是淡漠,也就是恬淡、清虛又空曠無垠、沒有任何雜質的地方,也可以作「於漠合氣」。

 

 「順物自然」就是順應萬物自然的無為之性;「無容私」就是不容有任何一點自己的私意;「而」是如此;「天下治」是天下就能夠治理、不再有爭端和災亂了。最後這句話的完正意思是,無名人很不高興天根用這種擾人的問題來煩他、請問他,但是天根仍不放棄,但這代表這個問題對現實人們來說是重要的,所有又追問:要怎麼樣治理天下?請不要逃避,說出來吧。

 

 無名人只好回答:要治理天下,不可以只注重行政制度的表面功夫,還要讓自己的心不作做、不刻意,為政者不可以太有企圖心、自私,要讓自己的心能夠清靜、無為;讓自己的心恬淡、清虛,要能超出這現實世間中的一切,這麼一來就能拋開生物性的強迫、私意,能順著萬物自然而改變。不會再有「我一定要有作為、我一定要在歷史上留名、我一定要把某見是治理好…」拋開各種「我」的意念,一切順從老百姓;順從這個社會所需要的前進,在所有作為上沒有任何一點私意,如此天下就自然能夠大治、能和平。

 

 從這句話,我們能夠看到莊子所說的,在戰國時代,人們所關心的現實問題,在那時候,君王的勢力是擴張的;國家的刑法制度讓人民失去了自立性和自由,整的社會的功利價值都以經濟為優先,國家不斷發動戰爭,人們很渴望和平與自我發展,所以大家都在尋找治國、治天下的良方。莊子在此提出他的看法,他認為政治最重要的,不只在行明法典,還有在其之上的無私,也就是為政者不可困守在自我中心;不可將私我的想法,強制施用在人民或大自然萬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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